皇帝脸色顿时晦暗起来,沉声道:“当年谢家也曾有过一块。”
谢家祖上曾随高祖开疆辟土,建国安邦,后主动放弃名利,功成身退。在皇城外的深山幽谷隐居度日,颐养天年。其子孙多遍历山川,四处求学,默默累积自身学识。及至三世祖,谢家子弟又渐渐出入仕途。三四代人的眼界铺垫,使得谢家在朝堂上智计百出,官场间游刃有余。到如今这一代帝王,谢思远已然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门阀世家,根深树大,渐渐有掣肘皇权的意味。再加之对谢家的赏赐已达巅峰,财宝权利都赏无可赏,皇帝“被迫”赐了免死金牌。
彼时的谢家,虽难循谋逆之迹,却隐有推翻朝政之力。若再不遏制权力力扩张,机缘成熟,保不齐有野心昭昭,手腕过人之辈振臂一呼——
那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这成为皇帝心头一根刺,令他寝食难安,日夜无寐。
眼下,谢家的“漏网之鱼”竟还敢提出要免死金牌……皇帝心中极为不悦。
云无心面无惧色,不卑不亢道:“陛下。草民既敢直言相提,心中自含磊落浩然之气。”
“陛下是天下共主,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他直视着皇帝的眼睛,“陛下是明君仁主,慧眼独具,又怎么会不明白草民的顾虑呢?”
皇帝面上一窘。他着实没料到云无心一通戴“高帽子”后会如此直接地把自己的心思摊开到台面上来说。有些事儿万一传出去……那就是敏感的“政治危机”!
他讪讪笑道:“云阁主既知朕非昏聩之主,又何必担心朕过河拆桥呢?”
云无心不表态,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
皇帝无奈,只好暗自叹了口气,应道:“若是一箭双雕,朕赐你免死金牌。”
“陛下,前半计仍需看三分天意。后半计可先成。因此——”云无心双膝跪下,“草民斗胆请陛下在除奸佞后先行赐予免死金牌。”
寿禧踩着小碎步冲到云无心跟前:“你个大胆刁民,蹬鼻子上脸了!”
“您是帝王,要赐死草民轻而易举,甚至不需要什么理由。”云无心索性把话说得更明朗些,“更遑论您之前那继承人的问题就足以让草民、以及草民身边所有的人一起下地狱!”
“草民能拒绝么?很显然,不能。”
“草民是什么?不过就是您足下一蝼蚁!蝼蚁偷生,何况我呢?”
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好半晌,他才道:“罢了。朕依你。”
云无心拜伏在地,许久未起身:“草民谢陛下隆恩。”
皇帝从鼻中淡淡哼了声,偏头向寿禧道:“时候也不早了。”
寿禧暗暗长吁一口气,欢喜地应了声:“哎。咱这就回宫。现在这时辰回去,刚好能赶上梅妃娘娘的点心和歌舞。”话毕,他推开屋门,侧身一边。
皇帝负手,悠悠走向门口。
寿禧在前头正要为他开门,却被皇帝按住了手。皇帝慢慢转过头来,神情凝肃:“朕还想再为自己辩白一句——朕不会干鸟尽弓藏,卸磨杀驴的事。”
“只要你——嘴够严。”
云无心淡淡道:“草民信。但我不敢赌。”
皇帝沉默。
他从胸口掏出一块玉佩:“你出入宫门会方便些。”
“谢陛下。”云无心抬头,双手接过。
寒刃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下有无数疑惑:阁主刚才对他们那么恭敬,现在却为什么没有跟出来?这两人到底是谁……
他好奇地转头看向屋内。只见云无心从地上缓缓站起身,虚脱似的瘫坐榻上,半晌未动。
“阁主!”寒刃冲入屋内,单膝跪地扶住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你怎么……那人他……”
云无心木了好一会儿,语气充满倦怠:“那是陛下。”
“什么?!”寒刃一弹而起,紧张地看着他,“他来做什么?”
云无心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没什么。”
“我让你办的事儿都办妥了么?”
寒刃点点头:“都办妥了。你要过目一下么?”
云无心眼眸浅阖,声轻音懒:“入夜再送来吧~”
稍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那对双生子——别让人瞧见。”
“是。”
深夜。
后山密林。
一间隐匿在重重树影下的让人瞧着不真切的小茅屋。
屋内一灯如豆,光线昏昧。屋内人的轮廓投射在窗户上,连影子都不甚清晰。在这一大片的浓郁的黑暗中,这间屋子几乎“隐身”。
不一会儿,树林里响起一阵轻微的漱漱响动。隐隐有几道“黑色的风”刮过。随即又没了动静。与此同时,茅屋的门前多了三个人。
其中一人整张脸完全覆盖在青铜面具之下,连侧面的轮廓也不曾显露一丝一毫!
这三人向周遭扫了一眼,随后瞥了一眼,闪身进入屋内。
“参见阁主。”
“都起来吧。”云无心坐在案几前,面容冷峻。
“谢阁主。”
云无心忽而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三人中间:“能在这里见面的,都是我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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