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周周,你妈妈给老师送礼了。
这句话就像一根针,把身边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粉红泡泡一个一个戳破。
其实,她也曾经听到过同学们的议论,关于背景,关于送礼。
小孩子们一边神神秘秘地表示着自己的鄙视和不屑,却又会在回到家之后央求自己的爸爸妈妈也去付出点努力,像别的家长一样常常去跟老师“沟通沟通”“搞好关系”——于是每天来学校跟老师交流子女教育问题和在校表现的家长越来越多。余周周对这一现象只有一点朦朦胧胧的印象,她知道这种潜在的关系存在,然而从来没有想过去央求她妈妈为此做点什么。
甚至在不久前当余周周还是沉在水底独自摆尾的小鱼的时候,她也曾经本能似的培养出了阿q精神胜利法,每每遇到老师无视她在做眼保健操或者大扫除中付出的努力,她就会对自己说,老师表扬那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色表现的同学,都是因为,他们给老师送礼了。
也许只是因为,这样想会让她心里不再那么难过。
她虽然不曾像徐艳艳一样一脸厌恶地跑到别人面前说,老师表扬你都是因为家长走后门——然而,她沉默,她状似清高孤独地游离在人群外,并不代表她从来不曾这样腹诽过。
只是这一刻,一切都调转了过来。
余周周在大脑空白的时候,是有些恨徐艳艳的。
不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即使徐艳艳说的都是真的,她也还是怨恨。
就因为,她在余周周好不容易得来的甜蜜的美登高冰淇淋上,狠狠地淋了一大泼酱油。只留下余周周一个人看着冰淇淋的盒子,动弹不得,取舍难当。
走了味的甜。
余周周在周日那天带领着兔子公爵他们狂欢之后,还曾经畅想着老师会怎样表扬她,同学们会怎样祝贺她,甚至一路联想到了自己走在学校里面的时候再也不会觉得像个怯生生的客人,现在她是主人,她可以和小燕子她们一样充满主人翁意识地在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之间穿梭往来,说不定,老师还有可能让她当班干……
她趴在小床上,脑海中翻滚着各种各样俗之又俗却温暖实在的各种美梦。
现在,只剩下一股刺鼻的怪味道而已。
第一节语文课上,于老师用了整整十五分钟来表扬余周周,大家钦羡的目光像是海浪,几乎将她淹没。她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来临了,却恍然不知其味。
余周周做了学习委员。由于小燕子升任中队长,徐艳艳升任班长,原来的学习委员升任副班长,留下的空缺刚好由余周周补了上来。
一个拼音从来没有考过100分的学习委员,不过,谁在乎呢?
她从于老师手中接过崭新的白底红标的两道杠,罪恶感滔天,羞耻心泛滥,面对大家的羡慕眼神和于老师慈爱欣赏的目光,她只觉得脸上像火烧一样窘迫。
徐艳艳并没有将此事四处散播。归根结底,她知道于老师听到了一定会生气。小孩子的逻辑总是多重标准,真正应该谴责的受贿者,却在他们心里纯白无瑕,所以于老师没有错——为什么没有错?——总之没有错。
老师怎么会错呢?
公平需要一百个人的努力,而破坏它,只要一个就够了。余周周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很多人都做着自己曾经声称鄙视不屑的事情,并对得到的利益心安理得。
然而他们都不是余周周。
他们不会在李晓智真心笑着说“余周周你真厉害”的时候心虚地低下头。
放学路上的林杨一个劲儿地问着余周周今天都做了什么。林杨喜欢她在舞台灯光下笑得自信飞扬的样子,那样的余周周,实在是……很美。
对于她的得奖,他比她还高兴。当升旗仪式上面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小姑娘的时候,林杨很骄傲,因为当初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只有他和她在一起。
那种感觉实在太美好。
所以他一个劲儿地问着余周周今天过得开不开心。虽然他知道她肯定不会像凌翔茜或者余婷婷那样高兴地在自己面前炫耀,可是讲起发生的好事情,余周周的眼睛里面还是会有神彩的,就像舞台上一样,带着自信的神彩。
他想看到那种光芒。
但是意外的是,一丝都没有。
林杨终于停下自顾自的询问,看向她,“周周,你怎么了?”
余周周走路的时候只盯着自己的脚,双手抓着书包肩带,额前的碎发随着步伐一晃一晃扫过清秀的眉眼。
“你倒是说话啊!”
“林杨……”余周周仰起头,嘴唇动了动,然后又低下头去。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肯定是有人妒忌,对吧?!”林杨的声音拔高,余周周慌忙拉住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乱说。
“没有的,大家都很为我高兴。”
“那你怎么了?”
迄今为止,余周周似乎从来不曾对林杨说起过她心里的困惑和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林杨肯定听不懂,而且说不定他还会为了安慰她而不懂装懂——那就太可怕了。
“没怎么。”
林杨差一点学着电视里面的大侠仰天长啸——虽然他想喊的内容和大侠不大一样。
女人啊女人!
7岁的林杨心里第一次冒出了这样一种咬牙切齿的想法。
“你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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