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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莱请布隆大摩师在羊皮上坐下,拿起木几上的铜壶,揭开盖子,屋子里弥漫着玉米高粱酿制的酒香。德莱恭敬地给布隆面前的铜盏斟满酒,“我刚才的举动,请大摩师不要记挂在心上,我已经失去了妻子,不想再失去这个儿子。”
布隆摆摆手,“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他端起铜盏,轻轻抿上一口,“不知道头领把今年祭祀大典的贡品筹措好了没有?”
“祭祀大典年年办,贡品连年增加,”德莱苦笑着摇摇头,把头转向窗外,白色的石板屋顶仿佛铺了一层盐。“令堆已经把我们乌东逼上了绝路。”
曾经,濮囯各个部族都用粮食和各种物品来交换乌东的井盐。食盐交易让乌东的贵族们穿着华丽的衣衫,骑着骏马,在其他部族面前挺直腰板走路。也让德莱头领完全有财力支撑守卫无界墙的重任。但几年前随着令堆大王一声令下,睢国的湖盐遍布濮囯的大小部族,乌东的井盐除了能与邑人交换奴隶外,只能暗地里与最近的森多交易粮食和布匹。食盐交易的萎缩让乌东从富强变得贫弱,逐年增加的祭祀贡品更如同山一样压在德莱的头顶上,喘不过气来。
布隆大摩师把酒喝干,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抚摸铜盏表面镌刻的精美花纹,“盘果头领和你一样,日子也不好过。”
“至少,”德莱盯着布隆的手指在铜盏上摩挲,森多的每个贵族家里都使用这样精美的器具,而在乌东,却只有头领家才有,“森多部族的粮仓里还有粮食,我们的粮仓里,只有到处乱窜的老鼠。”
“那是因为盘果让贵族们把荒地分给奴隶耕种,还允许奴隶成婚生子。”布隆大摩师似乎对盘果头领对待奴隶的方法表示赞同,“奴隶有了土地,就不会再逃跑,耕种的收获绝大部分还是主子的。”
德莱拿起铜壶给布隆斟酒,“大摩师难道想让我也这么做?”
布隆大摩师微笑不语。
“不,不,不,这绝对不行。”德莱把头摇得像被狂风吹得摇摆的野草,“我是正宗王族的后代,是名正言顺的部族头领,不能像盘果那个靠着祖上会种水稻获得头领位置的下等人一样,破坏王族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他不敢想象如果这样做,乌东的贵族们会用多么诧异的眼光把他当怪物一样看待,“盘果这样做,已经让其他部族反感,甚至令堆也非常不满。”
“这就是我们的时机。”布隆干巴巴的脸上浮现很有深意的笑容。
德莱把身体向前倾,“大摩师的意思是?”
布隆拿起盛酒的铜壶,“铜壶好比令堆,住在用巨石垒起来的卡洛城,十万士兵守着三层楼高的城墙。”布隆把铜壶放下,指着德莱的酒盏,“乌东所有家族的成年男子加起来顶多两万,这两万士兵恐怕刚到卡洛城下就会被利箭射成刺猬。”布隆又把自己的酒盏推到铜壶旁边,盘果有五万吃着大米和牛羊肉的士兵,让他去跟令堆斗。”
“盘果的胆子比老鼠还小。”德莱头领失望地摇摇头。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人?”布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卷递给德莱,“这是卡洛城里的眼线传来的消息。”
德莱立刻来了精神,打开纸卷,他稀疏的眉毛往上翘了起来,“第令堆把森多今年进贡的粮食数量又翻了一翻。再一番?”德莱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鼓出来,“那岂不是要掏空森多的粮仓?”
布隆微笑着点头,“盘果也要被令堆榨干了。”
布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所以,现在是说动盘果起兵反抗令堆的最好时机。”
“如果盘果还是不起兵呢?”德莱把纸卷揉碎,放进了嘴里。
“一个人正在发怒的时候,如果递给他一把无比锋利的刀,你说他会怎样?”布隆意味深长地看着德莱。
“他会握着刀立刻冲上去砍下对方的头。”德莱似乎猜到了布隆的意思。
布隆大摩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三百多年来,我经过无界墙无数次,没有一次见到火龙幻象,头领认为这次火龙幻象出现是偶然吗?”
“那是……?”德莱紧皱眉头。
“是一种启示。”布隆大摩师把启示两个字说得很重,“我们一直苦苦寻找的邑、人、大、摩、师。”布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驾驭神火是邑人大摩师最厉害的法术,火龙现身,预示着邑人大摩师即将转世。”
德莱头领从牙缝里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满屋的酒香都吸到肚子里去。“有了邑人转世大摩师,就有铁兵器。”
布隆露出会心的微笑,“五万手持铁兵器的士兵,足以攻打卡洛城。”
“现在这个邑人转世大摩师在哪里?”德莱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怀疑”布隆大摩师把目光投向窗外,“就在这批交易的奴隶当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