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袍指向路旁收割后的田野,“你和奴隶之间隔着一条界限,就像这些把田地分割开来的田埂一样,规划了哪一片该种稻谷,哪一片该种玉米,有了田埂,才能让这些没有头脑的东西互不干涉,各自生长,如果玉米越过了田埂跑到稻谷田地里来,”尼楚枯干的手掌像一把刀在空中砍下,“我们就把它割掉。”
“奴隶不是没有头脑的粮食,他们有思想,有感情。”岗巴忍不住辩驳。
“我完全同意岗巴大摩师的看法,”尼楚微微点点头,在她三百多年的漫长岁月中,见过无数的奴隶,除了像牛马一样干活以外,也会成婚生子,“奴隶是有感情的,不过很低贱而已,他们连玉米都算不上,只能是田埂上的野草,只配起到加固田埂的作用,而根本不能像粮食一样供人食用。”尼楚顿了一下,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岗巴,“有的时候,他们还可以用来警醒人们,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岗巴把头扭到另一边,不再开口说话。看来这番话起了作用,这个年轻的邑人转世大摩师就像一棵还未长大的小树一样,需要给他绑上支撑的木棍,尼楚认为自己就是这根木棍,她要告诉岗巴这棵小树该往什么方向生长。
囚车快要到达森多大寨时,尼楚命令士兵把岗巴的嘴堵上,然后用黑布套住岗巴的头。囚车从一栋栋吊脚楼下经过,人们从吊脚楼里涌出来,把兴奋的目光投进囚车的缝隙。人们知道今天要处决从乌东逃跑出来的邑人奴隶,非常想知道这些胆大妄为的奴隶长什么样子,听说他们还绑架了乌东的长子申加,这更加增添了人们的好奇心。
“这一定是个带头的,要不然不会由尼楚大摩师亲自押送。”
“你看到了吗?他的手臂上长了毛,像野兽一样的长毛。”
“乌东的奴隶和我们森多的还真不一样,你看他的脚像马蹄一样黑。”
“要不怎么把他们叫做两脚马。”
激动的人群跟随着囚车往刑场走去,一路上欢声笑语,比赶集还热闹。
“这个人是囚犯,不是逃跑的邑人奴隶,你们要看的两脚马在那里。”尼楚向前方指去,人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另外一队人吸引,那是由祖平押送的几个奴隶,他们像蚂蚱一样被一根绳索穿成一串,在举着长戟的土兵的催促下一步一步缓慢向刑场走去。人们抛弃了看不见脸的岗巴,转向这一队没有被黑布蒙住头的奴隶。
尼楚指挥土兵们把岗巴的囚车推进了一条小路,七拐八拐之后在一栋破旧的吊脚楼旁停了下来。刑场就在这栋吊脚楼旁,可以听到从刑场传来的喧闹声。森多已经很久没有处决过奴隶,这次行刑的热闹程度简直就像过节一样。
岗巴被从囚车里抬出来,像货物一样被搬到二楼,然后立在窗户前,这里可以观看到整个刑场。
“岗巴大摩师,好戏就要开演了。”尼楚挥挥手,岗巴头上的黑布套被摘了下来,堵住他嘴的布团也扯了出来。
这是一块位于森多大寨背后的空地,周围零零星星有几间穷苦寨民居住的房屋,因为有钱的贵族谁也不愿意在刑场附近居住。刑场正中央空空的木台上立着五根光滑的木柱,祖平将要在这里展示他的手艺。木台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他们在热烈地讨论即将开始的处决,犹如期待一场精彩的表演。土兵们握着长戟把人们和木台隔离开,以防人群把木台挤垮。
一群衣着华贵的人坐在木台正对面,盘果头领高大的身材在这群人里显得非常突出,腰板挺直的安武长子紧挨着他的阿爸。布隆大摩师稳稳地坐在盘果的另一边,还不时凑在盘果头领耳边说上几句。最关注这次处决的是申加长子,他两只手搭在扶手上,不停地抖动着腿,一双眼睛时刻不离木台。
“岗巴大摩师,”尼楚把脸转过来,“现在你猜到要处决谁了吗?”
岗巴斜着独眼看向尼楚,“安武长子承诺过,不杀基布。”
“宽厚仁慈的安武长子的确说过,”尼楚的眼角带着狡猾的神色,“但是祖平次子没有说过。”
岗巴的眼里冒着火星,“你们这帮骗子。”
岗巴发火正是尼楚希望看到的,这说明他对基布还有同情心,“我还可以告诉你,今天处决的不仅有基布,还有他的那几个同伙。”尼楚毫无表情地说道。
岗巴的脸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
“森多对待老实的奴隶一向很仁慈,但是对待犯事的奴隶比乌东更加严厉。”尼楚有些自豪地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乌东经常有逃跑的奴隶,而森多一个都没有,那是因为逃跑的全都被抓回来处决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