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赶了十余天的路, 终于到达了昌平城郊。到达城郊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城门已关。三人在城郊寻了家客栈暂且休息一晚,打算第二天再进城。
天空中正飘着鹅毛大雪。梅非抱着手臂站在客栈走道窗口,跺着脚往外看。远处的昌平城门已被纷飞的大雪覆盖, 天色昏黄,白雪如絮, 飘飘散散而下。若不是太过寒冷,倒是副不错的景致。
“小非姑娘, 在看什么呐?”赵二乐呵呵地走过来。
“赵二哥。”梅非转过头, 跟他打了个招呼。“这雪下得好大。”
“这哪儿算大。”赵二抽着一杆旱烟,吧嗒吧嗒吸两口。“有一趟,俺替人送一批货去北边儿的戎国。啧啧, 那可是俺有生以来看到最大的雪。压根儿连路也看不清, 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儿。”
“那还怎么赶路?”
“没法儿赶路。那积雪深得,马蹄子一伸就给陷了进去。后来等雪停了, 又结上了冰给马蹄上裹了层鹿皮, 这才勉强走得。”赵二眯着眼,似在回忆。“唯一的好处是常在路上捡些冻死的小兽,到了休息的地方便烤着吃。兄弟几个再喝些烧酒吹吹牛,比啥都舒服。”
梅非笑了一声。“北戎国也有烧酒么?”
“当然有。”赵二取下烟杆,在窗栏上磕了磕, 倒出些烟灰。“北戎那边的烧酒可比咱们这儿的劲儿足多了,他们那儿有种马奶酒,喝一口啊, 保管你醉得找不着北!”
两人笑了一会儿,穆澈上楼来,手里抱了些皮毛状的东西。
“赵二,让掌柜的准备晚膳罢。”
赵二连忙应了,跟梅非点了个头便下了楼。
穆澈将手里的东西往梅非身前一递,也不说话。
“这是什么?”梅非接了过来,才发现是一件拿了银灰色毛皮做成的连帽斗篷,还有一双鹿皮长靴。“给我的?”
穆澈点了点头。
“谢谢二师兄。”梅非将斗篷披了上去,立刻温暖了不少。外头的冷风似乎都被挡在了皮毛的外头。
她眯了眯眼,惬意地打了个寒颤,把内里的寒气都送了出去。
“好暖和。”
“待雪化的时候,会更冷。”
穆澈也不看她,只望向窗外。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袍,甚至没有披裘。
“二师兄,你不冷么?”
他摇摇头。“习惯了。”
“这是什么做的?”梅非指了指身上的银灰色斗篷。“狐皮,还是狼皮?”
穆澈神情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兔皮。”
“兔?”梅非唇角抽了抽。
“这儿很难打到狐狸和狼,即使有,也很贵。”穆澈简明扼要地说。
梅非心生感慨。看来二师兄果然很缺钱……给自己买这些已经很难得了吧?冯傲就这么亏待自己儿子的?
她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感激之情。“二师兄,明天——我们就要进宫了?”
“是。”
“宫里——是什么样子?”
穆澈微皱了眉。“很大。”叫他形容皇宫的模样,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些。
“有平阳王府大么?”梅非不放弃,继续追问。
“比平阳王府大许多。”
穆澈想了想。“宫里有四个湖,二十六座殿,八个花园,六十七道门。”
梅非瞠目结舌。
“果然很大。”
“那——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梅非试探地问,心中有些不安。
“陛下?”穆澈的眉头皱得更紧。“很威严的人。”
“威严?是不是就是很厉害的意思?”梅非心中早已无数次构想过冯傲的模样。莫无辛说他是只老狐狸,自家爹爹又说他是头嗜血凶残的狼。总之很难对付。
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上自己锁骨上青莲的位置。一想到也许明天就要面对这个传说中的铁腕人物,阿隐的灭族仇人,她就觉得胸口上像被堵上,喘不过气。
“你很紧张?”穆澈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脸去。
“放心。”
梅非愣了愣,没有接话。
“放心罢,陛下他不会伤害你。”穆澈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她勉强笑了笑。“若他想杀我,早就可以派人来了。也不用叫你来接我。”
穆澈垂下眸。“不错。他若想杀你,不必那么麻烦。”
“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梅非叹了口气。“我怕自己说错话,惹怒了他。”
“你很奇怪。”穆澈勾勾唇。“从西蜀到昌平,要去见自己的仇人,却没见你忿忿,也没见你郁结,倒是和我所想的不同。”
梅非垂下眼来,将手笼进袖子里,捉住自己的手腕。
“我自小跟爹爹和弟弟长大,从没想过自己是什么皇族后裔。还是爹爹临死之前告诉了我这些事,我才去了蜀地投奔舅舅。没想到——”
她叹了口气。“自家的亲人也靠不住,还有什么办法?”
“我那是也带了蜀国的令牌去越州试探与你,为何你却不认?”
“我可不敢。前朝的遗孤,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要是那样简单就认了的话,我怕是早就死了。”
“你倒是有几分心思。”穆澈居然笑了一声。“可惜你所托非人,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
不一样。若当时跟着他走了,也许自己便再没有跟莫无辛的这一段情了。
梅非微微一笑。“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自己没有任何其他的身份。”
她垂下眸。“其实我心里也恨,尤其是听爹爹说了那些关于自己族人的事之后,特别难受。可是我又能如何?我不过是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亲舅舅也靠不住,难道我还能掀起什么风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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