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他虽然躺在这里,意识却像漂流在万里之外的海洋,沉沉浮浮,找不到回来的路。
“容师兄。”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坐到他身边的床沿上。
容璃的眼睫动了动,竟然微微地张开了眼。
“容师兄,你醒了?”梅非有些惊讶。“我去叫人过来。”
“不……”他的声音很轻,手抬了抬,像要拉住她的衣角。
梅非连忙又坐下。“容师兄,感觉好些了么?”
容璃微微点头,漆黑的眼瞳盯着她,一瞬不眨。
“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你。”
梅非窘迫地低下头。“我就知道你已经猜到我没死了。”
容璃的唇角微微地翘了翘。“我知道。”他朝她身后看了看。“你一个人?”
梅非点点头。容璃的眉心微蹙。
梅非立刻反应了过来。“无辛他也在。我们这段时间都住在平阳王府。”
容璃有些疑惑。“为什么?”
梅非将这段时间的经历简略地讲了讲。“我们打算今晚就离开,临行之前,我想来见你一面,所以……”
容璃微点头。“尽快离开。”
“容师兄,”梅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对不起。阿隐的事情——”
容璃摇了摇头。
“为何——不早些——”
梅非咬了咬唇。“对不起。”
容璃没有说话,像是在积蓄力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小六他不一样了。”
梅非瞧着他的神情,渐渐觉得从前的那个淡定自如的容师兄又回来了。
“师兄,我曾随他一同去天生取神剑,确实看到了神龙显圣的异象。”她低下头,犹豫了一下子。“虽然这么说有些荒诞——”
“我信。”
她抬起眼看他。
“我信。”容璃点点头。“我在战场上见过他。”
“容师兄,也许-也许这是天意。”也许这样说会叫他难过,但梅非已没有时间磨蹭下去。“我知道你并不是野心勃勃的人。为何不——”
容璃摇摇头,转过眼来静静地看她。
“我已是骑虎难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虚弱。
梅非觉得自己是个冷心肠的人。容师兄都已经伤成这样,她竟然还说这样的话。
“平岭联军——不是我一个人的。”他闭上眼,似有些乏力。“现在这样也好,至少不必跟自己的手足兄弟兵刃相见。”
“师兄……”梅非的鼻内一酸。“我错了。不该说这些话。你什么也不要想了,好好养伤。”
“还有一件事。”容璃睁开眼。“二师兄——可能死了。”
梅非睁大了眼,心跳快得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怎么会……”
容璃转开眼,看向纱帐上扣着的玉蚕。“我们在蕲州的时候遇上,用了箭阵。听探子说,穆澈中了流矢,后来就失了踪迹,多半是已死在战场上了。那场仗我们双方都损失惨重,根本没办法从那么多尸首里找到他的。”
他说得平静,声音却掩不住地颤抖。
“雪卿他也受了不少的伤。如今我们几个师兄弟,在这场战争里死的死,伤的伤。小五,你和莫公子,远远地离开中原,等战事过了再回来。至少——至少还能保全你一个。”
梅非呜咽了一声。
“师兄,你放心。我会躲得远远的,但你也一定要活着。”
容璃微微一笑,正似梨花盛放,美景流芳。
“你当师兄的武功是徒有虚名么?我不会那么容易死。”
“那你还伤成这样?”梅非抹了抹眼泪。
容璃看着她,并不言语。“别哭。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她朝屋外看了看。
“快走罢。”他阖了眼。“我会拖住父王和母妃。”
梅非推开门,惊动了靠在门外的微醺。
“怎么样?”
“师兄他醒了。”梅非叹了口气。“我们走罢。”
侍女们听说了容璃清醒了过来,连忙急急忙忙地奔了进去,又分了两个人分别去请王爷和王妃。
梅非和微醺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选了条僻静地小路离开。刚走了一小段,却见前方一名戎装男子匆匆而来。
“微醺公子?”他看见微醺,停住了脚。“听说将军醒了?”
“对。”微醺点了点头。
梅非却认得这人,正是容璃麾下的那名姓陈的副尉,清秀脸庞上那一块黑色胎记尤其引人注目。
“真是太好了。”陈副尉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我去看看。”
“陈副尉,你先别急,现在那儿人多,王爷和王妃都在呢。”梅非连忙拉住他问道。“将军是怎么受伤的?”
陈副尉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
梅非这才想起,之前见他的时候易了容,他应该还不认识自己。
“这位是二公子的师妹。”微醺简单地介绍。
“对,我刚刚见过师兄,他提到是一位姓陈的副尉送他回来的,我看你这一身戎装,应该不会错了。”
“原来如此。”陈副尉释然一笑。“得罪了。将军他是与阿穆尔单挑的时候受的伤。”
“单挑?”梅非有些不可思议。“他身为一军之首,怎么能跟人单挑?”
“我们也都加以劝阻,但不知道将军为何一定要上场。”陈副尉叹了口气。“之前我们的箭阵射死了冯傲的四皇子穆澈,这阿穆尔是为了给穆澈报仇,这才提出要与将军单挑。看着就不怀好意,将军却应了他的挑战。”
梅非摇了摇头。“难怪了。容师兄的武功并不适合近身相搏,再加上阿穆尔都使的蛮劲,又无内力。”
“正是如此。”
“好了,陈副尉,你先去罢。我和微醺公子都回去了。”
“好。”陈副尉拱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