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君跟秦峰上了街,宋成碧也被她遣退了出去。
清葵卸尽了妆容,在清水里洗净了脸,解散头梳了个简单的单髻,换了一身白色缀着粉桃的棉袄裙。
她也不过二十岁而已。清水芙蓉,其实根本无需雕饰。
白日里那个娇媚艳绝的天水门主,此刻这个清新自然的年轻姑娘,每一个都是她,只是她的眼睛里,那些曾经俏皮灵动的光晕,已经消失了许久。
清葵拍了拍脸,打断自己的遐思,偷偷摸摸地出了客栈。
街上的人很多,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华灯。清葵问街边的商贩买了一盏莲花灯,兴致勃勃地提着在街上溜达。
难得的悠闲时光。襄阳人爱吃一种叫“樱桃饼”的食物,外头是玉米面做成的饼皮,绵软香甜,里头夹着在红糖和油里滚过的火腿肉。火腿肉切得小巧玲珑,又因为沾了糖而显得晶莹红润如樱桃,由此得名。
清葵右手提了那盏莲花灯,左手捧着一只樱桃饼,吃得好不惬意。
曾经有一回,他们四个人下山后不久,来到了一个小城里。那时正逢元宵节,也是这么个人声鼎沸,花灯遍街的热闹样儿。清葵素来喜爱凑热闹,便揪了郁沉莲,丹君和秦峰跟她一同上街。
那小城里的姑娘们,眼珠子都似长在了郁沉莲身上似的。她心中不快,便买了一把糖葫芦,非要让他吃。他有些窘迫,却还是吃了。红红的糖渣沾在嘴角,看上去有些好笑,却一点儿也没让他变得难看些。
于是她的不快散了个一干二净。那个晚上,郁沉莲一次拉了她的手,月色下也能看见他红得赛过糖葫芦的薄薄耳廓。
然而他们却遇到了追杀者。四个人里只有她不会武,虽然已经被极力护着,却还是受了些伤。那伤口不深,只在手臂上划开一条口子,流了血。他捧着她的手臂,那双墨眸沉郁得像要滴出水来。
也是那次之后,他们决定去越凤派。那些人已经知道他没死,自然还会有前仆后继的暗杀者。有了越凤派的庇佑,这些暗杀者便会收敛许多。谁敢在江湖大派的门中杀人?
当然,他们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回北都的镇国亲王府。然而敌暗我明,这个选择显然也要冒很大的风险。更何况府中情况未明,危险莫测,更不如潜在江湖。
镇国亲王对此显然也暂时还无能为力。幕后的主使一天不除,郁沉莲也一天不能回去,一天不能安全。
三大派中,只有越凤以剑法见长。郁沉莲还记得与她的那个关于习剑约定,但她若早知道后来会有这些变故,还会赞同么?
清葵咬了一口樱桃饼,甜咸交替的鲜香味入口却一点儿也没觉得好吃。原来好吃不好吃不在乎食物,而在乎跟你一同分享的那个人。
她恍恍惚惚地走着,却冷不防与人一撞,樱桃饼里的陷肉掉落出来,沾得那人的衣襟上全是红色糖印。
“姑娘?”
她怔怔地看着那糖印,抬起头。
眼前是一位青年男子,也算得眉清目朗,神态带了三分不羁。看清她之后,立刻又多了些惊艳。
清葵朝他笑笑。“不好意思。”
他猛摇头。“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件衣裳,嘿嘿……”
清葵点点头。“如此就好。”
她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那男子愣了愣,连忙追上来。“姑娘,姑娘——”
她停住脚,心中已有些不耐。“什么事?”
“姑娘一个人在这路上行走,怕是不安全。不如让在下——”
“不用了。”
“在下沈离,是少阳派的弟子,不是坏人。”
她没有理会,继续往前。
这男子也算韧性十足,居然一路跟随。“不知姑娘芳名?在下真的不是坏人,姑娘——”
清葵皱了眉,瞟了他一眼。
“少阳的沈离?”
“正是,正是。”沈离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姑娘也可以叫我子安,这是我的字。不知姑娘——”
清葵笑了一声。
“我是天水门的人。”
沈离一愣。“天-天水门?”
清葵有些不屑,没再理会他,自管自沿着护城河往前。
下一刻他却又追了上来。“难怪姑娘这样特别……天水门我也有所耳闻,是个很——与众不同的门派。”
清葵微微一笑。“莫非你有兴趣加入本门?我可以向门主引荐一番。”
沈离微窘。“这……”
“罢了。”这里游人稀少,她加快了脚步想摆脱他,他却厚着脸皮不走。
“姑娘,我记住了,天水门是么?我可以去逢春客栈找你么?”
清葵不理。
他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妥,自己这行为,与那登徒浪子也无甚区别。
“姑娘,在下确实有些唐突。请姑娘勿要见怪。不过——”他往两人身后看了一眼。“姑娘,你可认得越凤派的郁沉莲?”
清葵愣了愣,从他的神情看出端倪,蓦地转过了身。
护城河水冰封,两岸杨柳疏淡。清葵从未想过,原来她蓦然回时,那人就在身后,眸色深远,神采依旧。
沈离注意着她的表情,也知道此时自己该有多远走多远。然而他还不死心,最后问了一句:“你们认识?难怪他一直跟着你。那我就不打扰了。姑娘,我可以去逢春客栈——”
他忽地浑身一寒,仿佛护城河里头的冰都堆到了他身边。
不自在地咳了咳,他终于在衡量了一番与郁沉莲对上的胜算后,识时务地遁了。
闲杂人等消失,清葵忽然有种坠入梦境的不真实感。远处戏台子上的咿呀吊嗓声和人群的喧闹声明明还在耳畔,她却懵懵懂懂,觉得周围无比安静,连郁沉莲朝她缓缓走来的脚步声也听得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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