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戏台上有女声娇喃吟唱:“宁可教——银缸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突,梧桐枝隐凤双栖……”
那声婉转柔美,丝丝入怀,撩动两人情思。清葵只觉这夜风微醺,竟也吹得她昏昏沉沉,只想倚向他怀中。而这场景,落在郁沉莲眼中却是另一番心境。
她眼神明媚,双颊生晕,虽然面容不同,却依然叫他片刻挪不得眼,恨不能将她揉入骨血,日日夜夜不能分开才好。然而他一面渴望,另一面却无端生出不祥。
“小葵……”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脸颊。“若能与你厮守到老,该有多好……”
他的眼中生出纠结渴盼,手指也颤了些许。
清葵握住他的手指,却是俏皮一笑。“你又是在变相求亲么?”
他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还是被你现了。”
她笑得清脆婉转。“好罢,再求一次,我便答应你。”
郁沉莲勾着唇望她:“真的?”
“假的。”她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谁叫你让我出了那么大的丑?我抢了你一回,你也得抢我一回,那才叫公平。”
他愕然。“怎么个抢法?”
“待我哪日寻个看不顺眼的家伙与他结亲,你再来抢一番,如何?”她越说越来劲儿。
“真是胡闹。”他无奈,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只要我还活着,便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他顿了顿,“若我不在了——”
她不高兴,在他腰上狠狠掐了掐。“说什么呢?若你不在了,难道我倒还在?要是你敢撇下我走,我定是要翻遍地府把你找出来,叫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
他的身体微僵,许久才从她头顶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相拥片刻,又继续朝前。说及这次隐者失踪的诸多疑点,清葵心中担忧再度袭来。
“不如我们早日启程赶回天水宫。留在这里,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也好。”郁沉莲略一沉吟。“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
他与连成碧联合扳倒镇北将军和二皇子,如今镇北将军府被抄,府中家眷皆贬谪为奴,而镇北将军却被关在天牢,尚未作出决判。
按照之前的约定,连成碧会将镇北将军流放至北疆,去北疆的路上一定会路过幽州驿馆。郁沉莲便打算在幽州驿馆与镇北将军一会,将这积欠多年的债算个干净。
“待我做完此事,便与你一同返回天水宫。”
清葵心中的忐忑却丝毫未减。“你的功力尚未恢复,会不会有危险?”
“阿峰会与我同去。再说——”郁沉莲一顿。“我的功力已渐渐恢复了几成。大约跟我修习的心法有些关系。”
清葵略略安心。“还有件事。还记得你给我的那面葵花令么?这些日子我暗中查访,终于查出那葵花令的主人正是苏颜。”
“苏颜?”郁沉莲仔细想了想。“是连成碧的手下?”
“不错。苏颜表面上是天水弟子,实际却是专属于连成碧的皇室侍卫。但我曾着意试探,并未现她的功力增进多少。”
“这么说那些案子不是她做的?”
“不。”清葵皱眉。“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仙丘门么?后来我查出一段传奇,关于那门主的死因。原来那门主习有一种巫祝术,与巫女术相辅相成。巫女术能吸人精血,而巫祝术能将巫女术所吸的精血转移到自己身上。那门主驱使门下弟子四处采人精血,这才引起众怒,被武林联合起来灭了门。”
“你的意思是连成碧利用苏颜替他采集精血?”他的眉梢染上薄怒。“果然是他。”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清葵踱了几步,若有所思地揪下一枝柳条,缠在手间打转。“这也解释了连成碧武功进展过快的原因。我听说北都最近也屡屡有类似的案子出现,只是都被官府稀里糊涂地盖了下来。连成碧他身为皇子,如今又做了摄政王,完全没有必要做个绝顶高手,我怀疑他另有所谋。”
“另外,我还查到藏音楼与仙丘可能原为一支,只是后来其中起了内杠,才分裂成了两个门派。而他们共同的源头——很可能来自于月氏。”
“未想到殊途同归,你还是归到了我们月氏门下……”清葵颇严肃地踮脚拍了拍他的肩。“早知道你当初从了我不就行了?”
郁沉莲轻笑一声。“现在从,不知还来不来得及?”他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廓间流连。
“我得考虑考虑。”她被痒得一缩脖子,却察觉到他忽地停了动作。
“扫兴的人来了。”他在她耳边低语一句。虽然这么说着,他却没有放手,嘴唇依然在她脸颊旁细细亲吻。厮磨片刻之后,他微抬。“阁下既然来了,为何躲在暗处,不肯现身相见?”
“郁先生真是好兴致。”
这声音带着惯有的低沉,令清葵即刻认了出来。
郁沉莲这才放开她,转过身来。“草民见过摄政王。”
连成碧缓缓踱来,眼神有片刻阴鹜,随即又转为平淡。“此地花好月圆,凉风习习又有丝竹相伴,果然是幽会佳处。”
郁沉莲勾唇。“王爷见笑了。不知王爷特意到此幽会佳处有何要事?”
“本王只是来通知你一声,前镇北将军将于后日启程。至此,本王已遵守全部约定,你我二人无不相欠。”
“多谢王爷。”郁沉莲拱了拱手。“草民也自当遵守诺言,待此事完成后便将那一半龙符双手奉上。”
连成碧凤目微冷。“你记得就好。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打扰二位,先行告辞。”
“王爷慢走。”
连成碧转身,沿着平河堤岸往东缓缓而去,双目沉凝,不知不觉已走到凌波道外。他愣了愣,正打算折身,却听得疑惑一声:
“王爷?”
他抬望去,只见连成恭神情怪异地看着他。
连成恭心如脱兔,狂跳不已。果然!自己前脚才刚到这凌波道,这堂兄后脚便来……想必是跟着他来的。他内心纠结不已,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一份禁忌的感情。
连成碧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连成恭心中柔软一片。堂兄,就算如何掩饰,我也不会被你这故作冷淡的外表吓倒。这是何等禁忌又充满刺激的爱恋啊……
“堂兄。”他动情地说道:“我从前并不知你的心意,所以才这样放浪形骸——请你给我些时间,我会慢慢适应的……”
连成碧蹙紧了眉。“你在说什么?”
“你也知道,我从前一直不曾居于人下,想必你也一样……”连成恭犹在絮絮叨叨地抒情。“至于谁上谁下这个问题,我们还需要多多探讨磨合一番……”
连成碧脸色黑。“疯子。”说罢,他拂袖而去。
连成恭叹息了一声。“真别扭啊……不过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