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连成碧之前舒展的神情敛去,露出一丝僵硬。“此事容本王再想想。”
“王爷,这又什么好想的?”尉迟凛不解,朗声道:“娶妻生子,这不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杜乾道:“尉迟将军说得是。王爷,前些日子北戎派使者来朝,提出北戎欲与大夏联姻一事,言语中暗示北戎王希望将公主嫁予王爷为妃。若王爷娶了北戎公主,既能堵住众人之口,又能得北戎支持,如此一箭双雕之计,何乐而不为?”
“相爷,这一点下臣倒是与你意见相左。”穆千秋道:“北戎之力虽然可观,毕竟远水救不得近火,更何况王爷的正妃将来要母仪天下,怎可由外族女子担当?倒不如在如今朝中重臣中的中立派里择位良配,以强我派之力。”
杜乾沉思片刻,颔问:“以穆先生之见,应选择哪家的闺秀?”
“下臣听闻齐御史与骠骑将军冯远翔家中皆有适龄女儿,不妨在这两家中挑选一位做正妃,另一位做侧妃。至于北戎公主,将来王爷承继大统之后再迎为妃嫔也不迟。”
杜乾和尉迟凛均是一脸赞同之意,纷纷附和。连成碧看着他们对自己的婚姻之事苦心设计,忽然生出些厌烦。
这样的政治联姻他很早便懂得,一直以来也深以为是个巩固政权的好手段。此时他本应从善如流与这几位心腹重臣探讨个最得利的联姻之计,却不知为何一个字也不想说,甚至连听也不想再听下去。
他放下手中的镇纸,摆了摆手。“本王今日有些不适,此事来日再议。”
杜乾和尉迟凛告辞离开,而穆千秋却留了下来。
“王爷,目前的形势渐趋急迫,此事其实不宜再拖延。”他正色道:“王爷的神情有异,莫非是另有想法?如今只有你我二人,王爷不妨直言。”
连成碧瞥了他一眼。“并无想法。只是如今父皇沉疴,大局未定,本王实在无心考虑婚姻之事。”
穆千秋是何等智慧之人,他之前思量片刻,再加察言观色早已看出端倪。“王爷,请恕下臣直言。王爷从前在江湖中时亦在天水门中屈居数年,这回武林盟进犯天水门一事,是否与王爷有关?”
连成碧凤目一冷,随即又换上笑意,索性坦然承认。“果然瞒不过先生。的确是本王授意袁傲行暗中挑拨越凤,进犯天水门。”
“王爷与那天水门究竟结下何等仇怨?”
“并未有仇怨。本王不过欲借此事挑起武林门派之间的争斗,以抑制武林势力而已。”
“当真只是如此?”穆千秋跟随连成碧亦有不少年数,看着他由锋芒毕露的少年成长至今城府深沉的摄政王,两人私下里维持着亦师亦友的相处方式,说话不多避忌。眼前他便毫不客气皱眉道:“我听闻王爷在江湖时便与天水门门主关系亲密,数日前王爷带回一名女子,安置在王府,奉若上宾。该不会正是那位女门主吧?”
连成碧垂眸,未一语。穆千秋见状立刻明白了过来。“王爷,大局要紧啊。待王爷将大夏江山紧握手中,何愁没有美人相伴?但若王爷失了江山——”他右手握拳,又缓缓放开,掌心翻转朝下。“便不得翻身,连性命也难保,更谈何儿女情长?”
连成碧微僵,心脏似也随他的动作反复,浑身凉。“先生说得不错。成碧一时糊涂,多亏先生提点。”他躬身向穆千秋作了一揖。
穆千秋连忙相辞:“这怎么使得,王爷行此大礼,岂不是折杀下臣?”
“成碧向来视先生为仲父,何来折杀之说?”成碧满面诚恳。“先生辅佐成碧十余载,若有一日成碧荣登大宝,必用先生为相,共享河山。”
穆千秋颇有些动容。“千秋只望不负故去的飞瑶夫人所托,在有生之年看见王爷得偿所愿。”
清葵将阿茴和其它的几头梅花鹿带回鹿舍安置之后,天色已渐暗。苏颜一直跟随在她身旁,默默注视着她动作。天水门遭逢变故,她却丝毫也没有心神不宁的样子,反而悠闲惬意地在这儿跟鹿儿打成一片,实在不像是商清葵一贯的作风。苏颜揣测着她留在这里的动机,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被清葵看得一清二楚。
“它们很可爱吧?”清葵关上竹篱的门,朝她善意地笑了笑。“只要你对它好,它便对你全心信赖,比起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它们实在是简单了许多。”
苏颜跟在她身侧,轻声道:“兽类怎么懂得分辨好坏?谁喂它吃食,它便跟着谁。”
清葵瞟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相比较而言,我倒更喜欢跟它们在一起。”她回头望了一眼。“若要离开这儿,还真有些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为何不留下?”苏颜试探地问。“王爷他对你这般好,难道你就真的没放在心上?”
“可惜我不是梅花鹿,谁对我好,给我吃食,我便跟着谁。”清葵笑了一声,带她往回走。“我要走自己的路。我想要的东西,必要自己亲手得到,不乞求他人给予。”
苏颜似懂非懂。这些话,商清葵像是故意要说给她听。然而她却还不太明白,这些话里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情爱一事也是如此。”清葵没有看她,继续往下说。“喜欢的,就得靠自己争取。若你总是卑微地等待,最终只会一无所有。”
苏颜忽然停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清葵回头,双眸在夜色中微微亮。“你额头上的伤,我能替你治好它。你想要的东西,我能助你得到。如何?”
苏颜注视了她半响,垂下眼。“多谢门主关心。不过我的伤是自己应得的惩罚,不需医治。至于想要的东西——苏颜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清葵点了点头,神态自若。
“你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