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然是兄妹,他们的父亲就是在周家呆了几十年依旧尽心尽力的管家随叔。周笙笙与周放生来就不是那种带着富家小姐公子气场的人,这也使得他们与随遇兄妹能亲如家人,再加上随叔的这层关系,周亦衾和顾卿卿一直把随遇随然当自家人看待。周笙笙也差点以为那时候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会一直保持到岁月的尽头,如果没有那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
周笙笙从小体质微差,原因是当初在母胎时汲取的营养受到阻碍,导致生下来体重达不到正常婴儿的标准。所以她的成长环境相对于周放来说,显得更为的封闭和周密,这也是为什么在媒体的镜头下从来鲜少有周笙笙的曝光面,原因就在于此。可是所谓树大招风,周家起身源远流长,也就注定这个身份下的周家人承其重必会有其失。
周笙笙还记得那一年,他与随遇随然从美国回到A市,可是却在回周家的途中他们乘坐的车辆被冲散,等她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反绑在车上的副驾驶座椅上,口上被封着胶带,车外有人隐约在讲话,似乎电话那头已经谈妥,有人开口,
“等拿到钱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车窗外落日昏沉,她第一次看清了那些人的样子,她知道自己是被绑架了。周笙笙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像电影里的情节那样,遇见人生中的第一次绑架,只是她清楚这是现实,或许她不一定能等来救她的英雄,有可能看的到眼前的落日却见不到明天的朝阳。她第一次知道生命脆弱,世界凶险,她恐惧到从内心到外表都在颤抖,却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世事难料,没有等到周笙笙勇敢的想出办法与歹徒抗争,昏昏沉沉间一阵激烈的震荡,陷入无边的黑暗,汽车被投进了海里,不断下沉。海水像是无缝不钻的魔鬼,疯狂的涌了进来。周笙笙手脚被反绑,恐惧在那一刻上升到极致,那些她爱的人,爱她的人甚至都来不及道一声别,也许她就要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是恐惧到了极致,爆发了求生的潜能,她奇迹般的挣脱了手上的绑带,拼命想要打开车门,可是徒劳无功,海水还在疯狂倒灌,不留一丝余情。泪水被海水吞噬,呼吸骤然渐弱,在她闭上眼睛的前一秒,仿佛看到了车窗外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耳边有人声嘶力竭的呼喊她,
“笙笙,醒过来......”
“小笙,快,抓住我的手......”
“笙笙,千万不要睡!”
......
她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有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仿佛那场还历历在目的绑架和沉海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可是,后来她才知道,那不是噩梦,是她一生都不愿提及的伤痛。
泪水无声无息滑落,滴落在魏如钦的手臂上,让他的心跟着一起被灼伤,周笙笙指尖微凉却悄悄握紧,深入指心,
“那一年我18岁,从那一场意外中获救。但是却有两个人跳下海,为了救我,最后再也没能上来。一个是我敬之爱之的随叔,一个是疼我爱我的随遇。”这个世界上得失之间从无征兆,她甚至来不及看他们一眼,说上一句话,就已经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从那以后,随然只身一人去了国外,直到今天无踪无迹。明明回国那天她有家有爱,转眼间一切如烟散去,在世间孤身一人。周放曾派人找过,可是随然就连自己父亲哥哥的墓都未曾回来祭拜过一次,他明白若是人无归心,就算有踪迹可寻,不如让她随心。
去的去,散的散,周笙笙自那一年起生了一场严重的大病,每晚每晚开始做噩梦,陷进了自责愧疚的封闭深渊,不能自拔。不出门不说话,甚至拒绝看到一切有关的事物,一颗心封禁,希望遥遥无期。周亦衾和顾卿卿商议之下,忍痛把她送回了美国,寄希望于美国的心理治疗水平,也期盼脱离了阴影下的环境,能让她从中走出来。
“我被判定为重度心理残疾,在美国的心理治疗中心呆了整整两年,每天是让人恐惧的心理治疗方案,面对的不是医生,就是有着不同程度心理创伤的病人。那两年的生活除了黑色,从未有过一丝光彩。”可是她竟然就这么顽强的挺过来了,如今回想起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些话一字一句刻进魏如钦的心里,心如刀割。很早以前如果他想,他随时可以找出她的所有过去,可是他不想,也不会这样做,他始终想等的是她亲口说给他听,把那些过去,点点滴滴,他所不知道的都说与他听。今天他等到了,可是这样的结果并不会比之前好多少。
如护着珍宝一般,把她背对的身子扶正过来,让她与他面对面,看到如自己预期的那些眼泪,她的泣不成声,魏如钦的眼睛被刺痛,在周笙笙的额头印上一吻,随后轻柔的把她遗落的泪珠,一滴一滴,一颗颗,用他的薄唇吻干,尔后把她一拥入怀,整颗心胀满了疼惜,却终究只能用力把她抱紧,
“乖,不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