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钗偷偷摸摸地看了眼外面,没有人过来,小声抱怨道,“让她知道了,她又该说我不带您干好事了。”—
后院。
院子里其他人都被打发出去了,只有子杳和玉钗两人。
子杳手里拿着引绳,玉钗手里拿着纸鸢。
这个时节风不是很大,但人跑起来风也不算小,玉钗拿着纸鸢跑了好一阵,趁着起风的空隙,喊道,“小姐!小姐!起风了!”
说罢就跑着将纸鸢向上抛去。
子杳也立刻开始放线。
风不是很大,纸鸢被吹得歪歪斜斜的,像是能飞起来,又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子杳也拉着引线跑。
她一手虚虚地笼着引线,一只手放手中的线轴。
玉钗看着纸鸢喊,“起来了起来了!小姐,起来了!”
子杳扬头看去。
可还没等两个人停下脚步,忽然之间纸鸢就是一歪。
还没等飞起来,它就直愣愣地从天上栽了下来。
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它掉在树上。
玉钗看着树上的纸鸢发愁,“掉树上去了。”她说,“我叫人去拿下来。”
子杳看着有两人高的树,是她们没办法拿下来的高度。
这若是前世,说不准她就自己爬上去拿了,但她这些年过去,活得越发疲懒了,那些跃跃欲试的少年心性都被磨得干净,“去吧。”
结果这边还不待玉钗去,就听见一道男声,“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温醺。
子杳转身。
来人是名男子,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年纪,身量颀长,穿了一身绿色的袍子,容貌文雅气质温和,脸上带着笑,人如青竹,一身的书卷气。
玉钗叫道,“大人。”
子杳也叫道,“父亲。”
她的父亲,周府的主人,当朝户部的尚书大人,周清方。
周清方笑着道,“自家人,何必多礼。”
他脸上始终是温和的模样,“你们怎么跑到自己来了?在做什么?”
子杳没有说话,玉钗便替她答了,“回大人,小姐的纸鸢挂在树上了。”
周清方的目光移到树上。
“如此。”他说,“你去吧,我来解决。”
玉钗虽说是周家的奴婢,但她现在的主人到底是子杳,她先看看子杳一眼,见子杳点头了,才退出去。
打发走了玉钗,周清方就上前一步,揉了揉子杳的脑袋,笑着说,“还没及笄呢,不要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周清方在说完之后,人站在她的身旁。
十四岁的姑娘,头顶还不到父亲的胸口高度。
子杳无奈,却从父亲的笑容里找到了些从前的影子。
周清方又说,“你去树荫下歇着,我去帮你拿下来。”
子杳说,“不用,我叫下人拿就好。”
周清方却摇头,“听话去等,我有礼物给你。”
子杳只能坐在树下。
看着她的父亲将衣袍在腰上系好,踩着树干树枝艰难地爬上了树。
周清方是个彻底的文人,并不习武,平日里除了朝堂上的那些事,闲暇时间也是看书写字居多。
子杳还没见过他这样不管不顾地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爬过树。
等他拿了纸鸢下来的时候,头发都被树枝刮乱了,头上也有几片叶子,衣服更是皱皱巴巴的,有些地方还脱了丝。
子杳想接过纸鸢,“您回去换身衣服吧。”
周清方却自己将纸鸢拿在手里,说,“不碍事。”
子杳问他,“您以前爬过树吗?”
周清方拍了拍衣服,“爬过,你爹我还和别人打过架呢。”
子杳好奇,“和谁?为什么?”
周清方不回答了,他牵起子杳的一只手,“不说这个,爹给你准备了礼物。”
子杳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
也是在这个院子,母亲绣着帕子,她翻着父亲的书问他书上说的昆仑山在哪里。
父亲架着她的胳膊将她抱起,“昆仑山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你看那个方向。”他伸手一指,“如果小阿砚会飞的话,向那个方向一直飞一直飞,要不眠不休地飞上三天三夜才能到。”
她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好远啊。”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夕阳下,在地上留了两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