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情侣坐在树下谈情说爱,于是他们也展示给这些情侣们友善的绿色。晚上,他们茂盛的叶子被黑夜吞噬,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一排排香樟树冷冷注视着这个狂奔的女孩子,每一片被黑夜吞噬的香樟树叶都像一只邪恶的眼睛。
江好好似乎跑了很久。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耳边响的是她自己一声粗过一声的喘息。在这样安静的晚上,实在是太引人瞩目了。于是她回头看去,离那个可怕的地方已经很远了,也没有什么东西追过来。前面就是女生寝室,已经有灯光了。
快了,自己很快就能回去了。
她慢慢放慢了脚步。
她的影子也跟着放慢了脚步。
人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往往是受了惊吓,回到自己觉得温暖的地方的时候。
但是人最容易受到惊吓的时候,往往就是放松了所有警惕的时候。
一只猫逃命似的从江好好脚边飞快的窜了过去,江好好的头皮炸了一下,下意识想尖叫,尾音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只是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节。
“啊…”
她咽了口唾沫,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开始往回走。
一步,两步,三步。
她觉得不对劲,回过头去看,什么也没有。
她继续走。
一步,两步,三步。
她仍然觉得不对劲,回过头,还是什么也没有。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接着跑。匆忙忙的脚步声在黑夜里也显得清晰。江好好还是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这样想着,她毫无预兆的右腿往前一横,停下了奔跑。
清晰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
显然是有人跟着她。
那个人要和她保持一致的步伐,所以没有被发现。江好好突然停住了,他没有刹住车。
“谁!”江好好突然叫道。她从刚刚进入图书馆一直噤声,突然开口,声音是哑的。于是她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声,“谁!出来!”她的声音其实已经开始发颤了。
她努力攥着拳头,使声音不那么胆怯。另一只手掏到牛仔裤的裤兜里摸到手机。她想,既然有脚步声,那就是人。是人,就没那么可怕了。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从两棵香樟树之间慢悠悠走出来。她披头散发,白色的衣角在夜风里翩来飞去,发出了风吹劣质布料的声音。
江好好浑身都炸了。
她惊恐的瞪大双眸,借着寝室楼那边射过来的微弱灯光,江好好看清了女人的脸。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眼泡很大,像金鱼。眼下有很深的眼袋。没鼻梁,嘴唇干裂起皮。嘴角靠下有个很大的痦子。
江好好松了一口气。
她认得这个女人,全校人都认得这个女人。
她是个疯子。有人说,她是那个因为扣留公款被革了职的前任校长的情妇。校长的事情败露,她受不了人们的指指点点,所以疯了;也有人说,她是某个已故教授的遗孀。那个教授死的很惨,她受不了打击,所以疯了;还有人说,她本来是这里的学生。因为考研的一些矛盾,被人陷害成了这样。总之,她应该是没有家人,所以一直留在这里。校方不出面,也没有人管。
锅炉房后面有堆放杂物的仓库,她就住在那里。江好好偶尔去过一次,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破破烂烂的小桌子。食堂的大妈可怜她,有时候会给她送去些剩饭剩菜。她夜里总喜欢出来游荡,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是并没有伤过人。
江好好被吓了一跳,不免对这个疯女人有了怨气。
疯女人可不在乎她看自己的眼神,她只是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图书馆,意味不明地傻笑了一声。
江好好暗骂了一句脏话,回身继续走,这次她终于顺利回了寝室。
李念儿听到有人急促的敲门,打开门来一看,外面竟然是狼狈的江好好!李念儿满脸惊讶。
“你去哪里了?不是说找到护身符就回来么?”李念儿给江好好开了门,皱着眉头看着脸色苍白的江好好。
江好好游魂似的进了门,没有言语。
“你去哪里了?”
李念儿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