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云深雾重, 天地间飘着鹅毛大雪将陇右的一座座大山都染做了清一色的雪白。一轮残月斜挂在云层深处,久久不曾探出头来, 似乎是畏惧了这银装素裹的人间。
没了月光,天色就变得暗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道上,如果不是附近的几处篝火,只怕你身旁站的人的脸, 也看不清。
这里是距离郑家屯三十里外的一座无名大山,距离郑家屯农妇曾经送饭的那座山脚, 也不过十里地。只是这座山隐匿于大恒山脉的群山之间,故而成了躲避李文柏和陈一志部队的最佳藏匿点。
“大人,小的们已经八天没有见到家人了, 这……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啊?”
“是啊大人, 老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活儿干, 不是个事儿啊!”
“大人, 小的家中老母尚在病中,小的想回去看看……”
……
半山腰的位置有一个宽广的大坪,因为处于背阴面, 风雪吹打不到,故而成了天然的暂居地。
篝火的余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是数百个面容憨厚朴素、却面带忧愁的汉子们。年岁不一,小的只有十四五岁, 半大不大的身子骨,有些发育不良;大的有四十来岁,身子不算硬朗,甚至有几个还带着病。
这些人,大部分来自郑家屯,还有的是附近几个村子过来的。
他们都是李文柏要找的壮丁!也是施五千方百计要藏好的贱民!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第几次要求回去了。
但得到的都是带头的几个“大人”的呵斥。
“急什么?几天没见面,又死不了!情况有变,让你们在此处暂时待几天,总比天天挖地道轻松吧!”一个带头的管事大声呵斥着。
莫名其妙就躲到这个破山里,他也很无奈。若不是五爷下了死命令,他才懒得待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看着这些就只会唉声叹气的贱民呢!
“可是……这都八天了……小的担心家中老母见不到小的,她身子又不太好……”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苦闷地说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老子不也在这待了八天吗?县衙那边会发出布告,通知各个村子的,尔等难道还信不过衙门吗?”这位管事声色俱厉地说道,脸上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就好像他真的是县衙派来的人一样。
这位管事旁边坐着一个面带忧虑的人。如果李文柏在这,一定会认出,这个人,正是他一直要找的钱德兴!
只见钱德兴坐在篝火边,怔怔地望着在柴火堆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对周围这些贱民的埋怨声充耳不闻,心里只有他那个远在交合县城里的爱妾。
最后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山边,望着远处白蒙蒙的世界,心中生出些许不安。
那里是县城的方向,是李文柏的地盘。
他有些后悔,不该把爱妾留在县城里。他与李文柏有旧怨,如今又和施五一起搞什么私征徭役挖矿的事,把爱妾放在死对头的地盘上,终究不是什么让人放心的事。
“这姓李的会不会找不到我,就朝她下手?”
钱德兴越想越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他望了望黑不隆通的山道,咬咬牙,下了个决定:“我必须回县城一趟!”
想到这,钱德兴走回篝火旁,取出了毡帽戴上,披上一件厚氅子,又捎上了几根火折子。
旁边的两个管事见他衣服要走的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问道:“大管事您这是……”
“我有要事,要回县城一趟。这里你们看好咯,跑了一个,我回来拿你们是问!”钱德兴一边敷衍着,一边装模作样的警告了一番。
“可是……上边交代了,这几天各条道上都查得紧,可不能外出了!”一个管事劝道,脸上有些为难。
“行了,大晚上的,又是大雪的天,谁还会在道上查?再说了,我这次就是去县城找五爷的,有要事相商。尔等不必多说!”
钱德兴说着,也不等两人回话,略一收拾,提着一个灯笼,便独自走向下山的山道。
等到他隐入了漆黑的山道里,灯笼的光彻底消失不见,两个管事才相视一声冷笑。
“哼!想小老婆就说想小老婆,什么找五爷有要事相商?尽放屁!”
“就是!老淫棍一个,还在我们面前装正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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