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一阵窃窃私语后,人群竟然“唰”地一声让开,纷纷作鸟兽散。
大祥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着冯越高声道:“冯小少爷,我家小侯爷说了,今儿个他心情不好,你快带着你那群人散了,别在这里碍他的眼。”
冯越闻言脸色一沉,怒声道:“我爷爷与武定侯同为当朝一品,元祥他又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更何况,我与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要是真有哪里碍着他的事了,让他自己出来跟我理论。”
“我家小侯爷累了,正在车上睡着呢,哪还有力气跟您理论啊。他刚刚嘱咐我说,您要是执意在这里闹腾,就让我直接把马车驾到冯阁老府上告状去。”
大祥话音刚落,冯越的面色便瞬时一僵,他咬了咬牙,将身上披着的那件破袍衫狠狠摔在地上,转头带着身后的那群公子哥儿们拂袖而去。
看着冯越渐渐走远,大祥不禁嘿嘿一笑,回头隔着车帘问道:“少爷,我这事办得如何?”
“狐假虎威,”车内的元祥感叹一声,随后居然眉开眼笑地道:“不过还挺给本少爷长脸。”
裴南秧摇摇头,没有理会这对洋洋得意的主仆。她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将车帘掀开一点递了出去,吩咐道:“大祥,帮我把这个给那位姓陈的举子,让他再买件殿试时穿的新衣。”
大祥点点头接过银子,爬下了车,朝着陈绍快步走去。
没过多久,一个清朗的声音骤然从车帘边响起:“在下随州举子陈绍,见过元小侯爷。”
等了须臾,见车上没人吭声,陈绍双手揖礼,不卑不亢地道:“刚刚承蒙元小侯爷解围,陈绍感激不尽,但正所谓君子求诸己,无功不受禄,还请元小侯爷将这锭银子收回。”
“噗”,元祥听罢,轻声嗤笑,翻了个白眼,用嘴型对着裴南秧说了句:“迂腐至极。”
裴南秧瞪了元祥一眼,清了清嗓子,缓缓念道:“治既行矣,民既赖矣,守之以至静,化之以无为,上有淡泊清净之风,下无薄恶叛离之俗。故言为教诏,非诰誓而自听;言为号令,不鞭扑而自随。”
车外的陈绍闻言顿时一愣,这段话乃是出自他在解试时所作的策论,虽然京中也有不少学子传颂,但能被这位不学无术的元小侯爷一字不落地背下来,怎么能不让人咋舌。
正当他暗自惊异之际,“元小侯爷”的声音又从车中响起:“陈会元,我欣赏你的文才已久,一直有心相交。虽然我也懂以财相交,财尽则绝的道理,但是我更不愿以势相交,落得势倾则败的下场。正所谓‘君子周急而不继富’,我有今日之举,不过是想用这一锭银子换取陈会元的以心相交,望能成其久远。”
“以财相交,财尽则绝;以势相交,势倾则败;以心相交,成其久远……”陈绍低着头,反反复复念着这几句话,忽然间,他犹如醍醐灌顶般地一揖到地,正色道:“小侯爷,陈绍受教了。”
“陈会元,这么说,从现在起,我们便是是朋友了。”
陈绍恭敬应声,可脑海中却蓦地萌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竟然想揭开眼前那面由彩锦织成的车帘,亲眼见一见这位京城中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元小侯爷。
他微一沉吟,有些踟蹰地问道:“小侯爷,不知可否……”
他的话音未落,马车侧面的布帘被轻轻掀开,一张清秀的脸庞就毫无预兆地撞进了他的视线,只见面庞的主人眉目灼灼,对着他展颜一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元小侯爷,我姓裴,名唤南秧。陈会元,我们后会有期。”
听到裴南秧的话,大祥瞟了眼被轻轻放下的车帘,抬手挥动马鞭,重重落在了车前的两匹骏马身上。马儿吃痛,立刻撒开前蹄,朝着纩骑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元祥一脸惊恐地看着裴南秧,吞吞吐吐地问道:“小秧,你不会是看上刚刚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了吧?”
裴南秧嘴角一抽,闭上眼睛,侧过身子不再理会元祥。
我们可怜的元小侯爷却当她是默认,脸上的表情愈加精彩纷呈起来。
而此时,繁华一片的昌德大街上,人群车马熙来攘往,穿梭于街头巷陌的绿瓦红墙。一阵热风拂过,骄阳透过漫空的残云普洒下来,落在街中年轻举子身上,无意间在他的周围铺陈出一片绚烂。
或许没有人知道,正是从这一刻起,历史的车轮开始朝着与原先完全不同的轨迹缓缓转动,大宁乃至整片苍泽大陆上每一个人的宿命都将自此摆脱出既定的结局。
而街心正在发愣地陈绍也绝不会想到,在后世无数次王朝更迭、江山易主之后,在数不清的名字和造物湮没于尘土和风烟之后,这条见证着大宁上千年盛衰浮沉的昌德大街却因他的存在得以永载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