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自己的掌控和前世的轨迹,朝着未知的方向延伸开去。
不过眼前,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只要裴若承今日能顺利地离开陈掖,是生是死、真相如何,便也不再重要了。
可偏偏,事与愿违。
她的念头刚一萌生,嘈杂的脚步声伴着钥匙的碰撞声就从走廊尽头由远及近地不断传来。随着一声脆响,裴南秧所在的牢房大门被狱卒从外面打开,一队大理寺官兵簇拥着洛衍,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裴南秧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目色遽沉,唇角浮起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意:“洛大人终于想起我了?”
“裴小姐这话当真是折煞下官了,”洛衍面上盛满了歉疚之色,连连躬身赔着不是:“这几日我已经派人查清了案情的始末——十七皇子坠马一案系由二皇子策划,跟裴小姐全无半点关联。之前的种种皆是我大理寺办案不利,让裴小姐平白受了这么长时间委屈。眼下我已将真相禀明圣上和镇西将军府,裴夫人和裴都尉在得知原委后便等在了大理寺外,说是要立刻接小姐回府。所以,下官特意来此护送裴小姐出去。”
裴南秧闻言一怔,凝眉不解地望向洛衍,却终究什么也没有问。片刻之后,她双手一撑床板,从上面轻轻跃下,跟着洛衍走出了牢房。
到了大理寺门口,霍芸远远就迎了上来,抓住裴南秧的手便是一阵哽咽:“小秧,你看你都瘦了……好好的姑娘家硬是被带来大理寺受苦,还闹得满城皆知,你以后要怎么嫁人……我又如何对得起你过世的娘亲……”
“没事的大娘,”裴南秧对着霍芸极浅地一笑,斜睨着洛衍说道:“洛大人今日不是还我清白了吗。”
洛衍闻言,赶忙上前几步,对着裴若承揖礼到地,沉声说道:“裴都尉,这次是下官办案不利、查案不严,白白冤枉了裴小姐。待处理完此事后,我定会亲自去镇西将军府上负荆请罪。”
“洛大人,你我同朝为官,负荆请罪就不必了,我只望你能在陛下面前据实以告,将本案中有罪的、无罪的、失察的人都一一说清楚了。”裴若承冷笑如霜,目光里带着的尽是寒若冰雪的锋芒。
“下官定会据实以报,绝不推卸半分罪责,”洛衍微微颔首,正色说道:“裴都尉还要去各营点兵,我便先行告退,不耽误裴都尉的正事了。”
见洛衍带着官兵们返回大理寺后,裴若承收回冰冷凌厉的目光,对着霍芸说道:“娘,我还要去各营点兵,您先带小秧回府休息。”
“大哥,”还没等霍芸答话,裴南秧上前一步,截口说道:“你今日何时出发回西北驻地?我去城门口送你。”
听了裴南秧的话,裴若承缓缓回过头,只见他平静的眼神中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声音低沉地说道:“小秧,我不回西北了。”
“为……为什么?!”
“昨日早朝之上,长平那边传来急报,说北周欲借皇商遇害一事对大宁出兵,眼下他们的戎陵侯褚桓已亲率大军在长平北门外的溱河对岸扎营,不日便会渡河攻城。因此,陛下命我和姜昀迅速集结京师周围的军队,明日一早便领兵出征,驰援长平。”
听完裴若承的话,少女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如死。怎么会这样?北周出兵的消息明明是在七月二十九日那天传入的陈掖,怎会整整提早了七天?又为何时间变了,可领兵之人还是她的大哥和姜昀?这样一来,她之前做的一切努力岂不是全部白费?难道她的大哥和姜昀还是逃不出惨死的宿命?
惊怒之下,她狠狠抓住裴若承的手臂,歇斯底里地说道:“大哥,你不能去长平!我们大宁这么多将领,为什么偏偏要你去?!大哥,你快去找陛下,让他收回成命……”
“小秧!”裴若承一把甩开裴南秧的手,蹙紧眉头,怒声喝道:“你在这里胡闹些什么?!陛下的命令岂是你说改就能改的?再说,不是你对我说,血染沙场、保卫河山,才应该是裴家男儿的归宿与信仰吗?那么此时大宁有难,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大哥!”裴南秧几近崩溃,口不择言地高声说道:“北周的领兵之人可是戎陵侯褚桓啊,你为什么要巴巴地跑去送死?!”
一语落下,周遭的空气在瞬间陡然变得安静。裴若承抿着唇,目光淡淡扫过与裴南秧和同样焦虑不安的霍芸,自嘲地牵起嘴角道:“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裴家男儿的信仰和大义,你们害怕的,只不过是我技不如人、枉死疆场罢了。”
他沉着脸,从小厮手中拿过缰绳,翻身跃上了一匹骏马,眼神冷锐坚定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次出征长平,我不仅要把来犯的敌军挡于城外,还要将北周戎陵侯的虎贲军彻底击溃。哪怕,这是父亲当年都没做到的事。”
“大哥!你听我说……”
裴南秧声嘶力竭地想要再劝,但裴若承却挥动马鞭,迅速消失在了街巷的尽头。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裴南秧六神无主地颓然坐倒,泪水顺着面颊无声地滑落在地。周围小厮和大娘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响起,可她却只听见了时间刻度极速转动和希望在眼前燃烧殆尽,化为灰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