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以前每一次打电话,说完再见,宋野枝总要让易青巍先按挂断键。
易青巍向宋野枝先是摇头,后是挥手,宋野枝领会得到他的意思,却没有动作。
连带易青巍也没有了动作。
不过,只是几秒而已。易青巍静默着多看了几眼他,立即转身走了。决绝得很,毫无拖泥带水的作派。
走廊很长,他走得很快,没有回头。
见易青巍一面,又可以续自己几年的命。也像戴上了铁链脚镣,引自己一步三回头。既格外满足,又怅然若失。
宋野枝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
此时不过晚上十点,街道上的行人和车很少,只亮着几盏孤零零的灯。北京的这个春天很荒凉,夜晚和伦敦没什么两样。
宋野枝是很听话的。
去了英国之后,除非必要,他当真从没在晚上出过门。吉姆之前嘲他胆小,要拿自己给他做榜样,晚上大摇大摆去空荡荡的街头晃,结果屁滚尿流跑回来,哆哆嗦嗦地说目睹了一场持枪抢劫。
兜里手机振动,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赵欢与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不是回来了吗?现在在哪?”
她听起来很冷,牙齿直打颤,宋野枝反问:“你在哪?”
“胡同口。”
宋野枝失笑:“我没在家,你快先进去坐着。”
“爷爷知道你回来吗?我就是怕露馅,先打电话通个气儿。”
“真变聪明了。”宋野枝说,“爷爷知道,进去吧。”
“所以你在哪?”
宋野枝从医院走出来一段路,好歹拦到了车,他说:“准备去小叔家。”
“小野,小叔在小汤山。”
“嗯……我刚从小汤山出来。”
赵欢与沉默一会,嘀咕道:“你丫还真是为他回来的。”她接着问,“那你还去小叔家干嘛?”
“之前去家里找小叔,易爷爷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我不放心,过去看看。”
“那我来找你。”
“你在家等我。”
“我不。”
宋野枝笑了:“行,来。”
宋野枝先到,站在门口的石柱边等了几分钟。
细跟高跟鞋敲在石砖上,清脆动听。白色亚麻衬衣,黑色高腰纱纺阔腿裤,现出盈盈一握的细腰,赵欢与从转角处走出来,黑发红唇,身姿窈窕,步态婀娜。
一见人来了,用眼神迎接,两个人都笑着,唯独赵欢与眼里有一层水雾,微光流转,漂亮极了。
她双肩一塌,倒去宋野枝的肩膀,眼眶越来越热。
“又再见了呀,宋野枝。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是一副学生样儿,一路上过来肯定有被叫成同学是不是?”
自见到彼此以后,他们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宋野枝佯装思考,道:“我想了想,我本来就还是学生。”
“嘁。”
“为什么打扮这么美来找我?”他接过她手里的皮质手包,替她拿着。
赵欢与:“什么这么美!日常工作装!刚从小姑公司里打工回来,累死了。”
赵欢与大学毕业后定居广东,去年年尾非典的苗头刚在广东部分地区冒出来,沈乐皆就连夜赶去广州,把她揪回北京安生待着。没闲几天,被易槿盯上,抓去当苦力。
李姨听到了交谈声,疑惑地打开门,看清面目,大惊大喜:“小野!欢与!”
赶紧敞开了门,侧身招他们进来:“快进来快进来,哎哟,李姨多少年没见你们了呀。”
两个人言笑晏晏,一起鞠躬打招呼。期间,宋野枝偷偷回头悄声问:“眼泪擦干净了?”
赵欢与抬起头来,在背后推他一把:“就没哭好不好。”
“李姨,您怎么在家也戴口罩?”
闻言,喜色转为愁容,李姨拉着宋野枝求助:“老爷子晚上时候发起烧来,那仨孩子的手机都关机,我一个也打不通。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这么乱,我怕去医院反而给染上非典,但不去的话,如果真是非典,那不是造孽耽误治疗嘛!”
李姨说着说着有了哭腔。
赵欢与刚从易槿公司回来,易槿今天下午飞美国去谈合同了,现在肯定还没落地。
“李姨您别着急,我们来了,我们处理。”
他们俩急急跑上楼去房间,易伟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灰败虚弱。他年纪大了,生起病来,无论大小,风险极高。
宋野枝转头对赵欢与说:“欢与,去问问李姨,易爷爷近期有没有出过门,有没有吃过退烧药。”
他凑上前去,蹲在床前叫人,伸手探额温:“易爷爷,身体有没有哪个地方疼?”
易伟功睁开眼睛,看到他,动了动嘴唇,脸上的皱纹堆出一个笑容:“小野,什么时候回来的?”接着摇摇头,想抬手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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