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的照顾。”易槿说话,话里有困意,像梦语。
“小巍高考填志愿那年,家里没有一个人不同意。当天夜里,我悄悄去寺庙许愿。小野,我们妈妈是信佛的。我跪在佛像前,把愿望说给妈妈,也说给佛祖。我想——我说的是,要保佑小弟,拿我的任何一样东西换。寿元,运气,快乐,健康,可以通通拿去,换他平安顺利。你知道的,妈妈是医生,全家都清楚医生的苦。我不怕他受苦,我怕他受伤害。”
易槿睁开眼睛,眨了眨。
飞机在爬升。
“可今天——今天——是不是我当初心不够诚?”
宋野枝没有说话,伸手把易槿眼角的泪擦了。小姑疲态尽显,他让她靠来自己肩上。他今年29岁将满,成长为被人依靠的角色。
等易槿呼吸变均匀,宋野枝把手心汗湿的纸团揣进兜里。
他突然想起,十二年了,他和小叔只同乘过一次飞机。
2003年末冬,他们一起去海南。
那时候很快乐,是相聚。
其余,好像次次是分离。
有人接机,他们得驾车进汶川,途中换过很多辆车。
结构清晰,分工有序,每一辆车只负责完成自己的工作。宋野枝和易槿被交接,辗转,天黑时似乎终于要到达目的地。
是似乎,因为宋野枝没问。他不想再说话,不管说什么,最后都会得到请节哀的回应。爷爷去世那年也是人人如此,现在复一轮。车况颠簸,听得要吐。
车的速度慢下来,车内也渐渐没有人再说话。
宋野枝在车里,看到殡仪馆的字样,有些恍惚。那些人说会带他们去见易青巍,而易青巍在这儿。
空旷的房间,宋野枝手脚僵直。
“请问,易青巍在哪儿?”易槿问。
“2号冰棺。”有人答。
2号冰棺。
这四个大字是钉子,一颗一颗锤进宋野枝的太阳穴。
像白天树荫下吸烟的老头,失火的草丛惊活干瘪懒倦的身体。直到这一刻,宋野枝才蓦地痛醒了。
他想离开。
可小叔就在这儿啊,他还能去哪儿?
他们从密麻的柜子里把易青巍拉出来,他躺在透明棺里,躺在众人面前。静默的,阖着眼。
有人痛哭。
宋野枝听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是小姑。
宋野枝双脚动了,脚尖重新转回来,朝易青巍走去。
和以往没有不同,易青巍在哪儿,宋野枝就是要往哪儿去的。
死了,真的像睡着了。
易青巍被打理得很好。头发,眉毛,和眼睫落满白霜,嘴唇失去颜色,表情淡然平静。
“眼泪不要落到他的棺上,不吉利的。死者在那边会不安。”有人这样提醒。
宋野枝抬眼看了看出声的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眼泪。
“他——”宋野枝张嘴说话,发现自己没有声音。
“他——”
嘶哑的。
“他——”
异调的。
有没有人听到,他最后有说什么吗?就是他死前那一刻,咽气前那一秒,有没有说什么啊?
“他——”
宋野枝问不出话来。
易槿早被人扶了出去,宋野枝依然站着。
像另类一具尸体,冻在此间。
站了很久,久到其余人意识到自己该出去,为他留个隐蔽空间。
于是只剩宋野枝一个人。
手触上冰棺,呆滞数秒。
刚才,有人说,如果眼泪落到你的棺上,你在那边会不安。小叔,那边是哪边?你丢我一个人站在这儿,一个人跑去哪儿?小叔,我刚才好丢脸。一直一直说不出话,他们一直一直盯着我看。小叔,我的喉咙里有飞蛾,现在也很痒。
小叔,昨天我说了,叫你等我的。
宋野枝弯腰,深深地,贴易青巍更近。珍重一吻,吻到自己的泪。
这里太冷了,宋野枝永远直不起身来了。
易青巍真的死了,从这个世界消失。一切没有变化,宋野枝要开始过没有他的生活。
冰棺能把手指割破。越痛越攥,越攥越用力,但什么也留不住。
他后悔点头,后悔放他一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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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失策,我没能解决三章,但三章好像能解决结局。还有一章,一会儿发。有话吗?最后一次,想多看看朋友们说话,不知道得行不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