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的,里面瘗埋着他的至亲之人,年老慈爱的父母,温柔贤淑的妻子,古灵精怪的孩子……他发了疯,但却无能为力,一个普通的俗世之人,连飘雪宗的山门都进不了。
他只能求救于刺史府刑司,一位主事甚为不忿,当即便命人缉拿凶手归案,开堂审判。最让他愤怒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在大堂之上,那名飘雪宗弟子动辄道心永固,大道所求,更有甚言,他的人便是他的剑,他的剑法如冬日落雪,飘飘洒洒,他的人自然也是无拘无束,洒脱散漫。
平淡如白水的杀戮,绝口不提的罪行,他多想上去敲开那名飘雪宗弟子的脑壳,看一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这场变故的结局是绝望的,那位主事虽然大公无私,欲判斩刑,但飘雪宗的长老很快便赶到,阻止了东秦律令的施行,丢下句严加训诫后,两人就从大堂的正门走出,消失在拥挤的街道上。
他不怪那位主事,当搬出刺史府和刺史大人的时候,飘雪宗的长老依旧不为所动,那一刻,他便知晓这场血仇只能如此草草了结,时逢乱世,命如草芥。
中年男子忽然跌坐在凳子上,双目流泪,一口喝下一大碗清茶,“掌柜,酒,给我来坛好酒!”他大叫着,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目光。
茶怎么能解愁忘忧,唯有醉人的酒才可以。
圆头圆脸的茶馆老板赶忙招呼,“客官,我这里是茶馆,又不是酒楼,哪里来的好酒。”看着这中年男子,他隐隐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同样的举目无亲,同样的报仇无门,尘世中每一个踽踽前行的小人物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悲伤或喜悦,精彩或平淡,都是他的一生。
那中年男子刚想发作,门外便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你要好酒,是吗?”
“不错。”中年男子随口答道,旋即才发觉是外面之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人身着白衣,腰间悬剑,面带浅笑,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提着一坛子酒,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左右,他一踏入茶馆,众多茶客就觉得迎面吹来一阵冷风,门口那汉子离得近,更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好酒在此。”白衣青年站在门口,随手一扔,隔着数丈的距离,那酒坛便稳稳地落在中年男子桌上,“恕我招待不周,阁下自饮自酌吧。”
那中年男子也不客气,拍开泥封,用刚才的茶碗倒了满满一碗,仰起脖子,一口闷下去,冰凉的酒水刺激着味蕾,让他顿觉酣畅淋漓。
茶馆内众多茶客都将好奇的目光移到白衣青年身上,这人长得颇为英俊,身形高大,体态修长,腰间的剑鞘与他身上的衣服一样,通体雪白。除了那股似有似无的寒气以外,这白衣青年给人的第一印象很是不错。
莫不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出来游历?还是某个宗门的亲传弟子行侠仗义?
“真是好酒!”中年男子不管这些,一连喝了好几碗,喝完后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嘴边,朗声道:“敢问这是什么酒?”
白衣青年微笑着回答道:“断头酒。”
刹那间,静得连心跳声都一清二楚,众人愕然看着来人,门外是明朗的阳光,街上是嘈杂的人群,而他们却感受到深深的寒冷,那白衣青年身上的寒气似乎越来越浓郁了,眸子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
茶馆掌柜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着笑道:“这位客官里面用茶?”
“不必了,我只是路过。”
冷漠地拒绝让掌柜明白,这人来者不善,他虽有心帮忙,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他便缩了回去,只能在心底祈祷着上天的怜悯,举目无亲的孤苦之人,实在不应该再受劫难的折磨。
断头酒?中年男子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迟疑片刻,忽又抬头看向白衣青年,瞪大双眼,指着门口来人,大叫道:“是你!”他终于认出了来人的身份,那一日在大堂,此人跟随着那名飘雪宗的长老一同前来,带走了杀他全家的凶手。
飘雪宗的人!
“断头酒已喝,你该上路了。”
话音落去,白衣青年将负于身后的手探出,将门口那汉子桌前的茶碗拿起,里面还有半碗茶水未喝,眼神一凝,手腕一抖,茶碗嗖的一声如离弦之箭,直冲中年男子的面门。
茶水,一滴未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