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娥愣了几秒后,蓦的站起身来,恍若一阵疾风般冲了出去,因动作太过迅猛,就连案几上的香炉被她的衣袖扫落在地,洒开了一地香灰。
司马子如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一转头,正看见元子攸怔怔望着门外,面上神情复杂难辨,似憎非憎,似喜非喜,眉宇之间轻绕着一种奇特的怅然。
元子攸似是察觉到了司马子如的目光,冲着他极快露出一抹笑容,“朕也去亲自迎迎大将军。”
说完,他便起身急急离开。
司马子如望着凌乱不堪的地面,目中似有些无奈,忽而垂眸低低一笑。
英娥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冲到了寺门外,一眼就见到了为首策马而立的那位白面将军,无论是他那强健修长的身体,还是含蓄着无形威压的秀目,都散发着纯粹男性的强悍与锐利。
“阿爹!”英娥欢叫一声,径直就冲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尔朱荣看清来人时,原本还保持着冷肃的面容瞬间变得柔和,仿佛连月光都能融化。他不假思索地飞身下马,微笑着张开了双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那如稚鸟投怀的女孩。
“阿爹……你终于来了。”英娥靠在那再熟悉不过的胸膛里,听到从那里传来的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如幼时般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叹。
尔朱荣心中漫过一阵难言的酸涩,满腹的心疼最终化为了一句,“英娥,你受苦了。”
当初在北秀容的英娥是何等恣意何等潇洒,又何尝吃过这样的苦。
英娥摇摇头,声音带了几分哽咽,“阿爹,女儿不过是受些奔波躲藏之苦,可这天下百姓受得却是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之苦,只盼阿爹有朝一日平尽四方叛乱,还万民一个太平世。”
“英娥……”尔朱荣顿觉胸口被堵得慌,暗生歉疚,大掌忍不住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了几下,“若是当初阿爹早些让你在北秀容嫁了人……”
“阿爹,既然选定了这条路,我就会一直走下去。”英娥大胆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道,“尔朱家的儿女,从不言悔。”
尔朱荣欣慰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又急切问道,“我的外孙还好吗?”
英娥的眼中极快闪过一丝局促之色,忙道,“阿爹放心,这孩子好的很。”
尔朱荣稍松一口气,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用只有她听见的声音沉声道,“那就好。这江山可都是为了我那外孙打的。”
英娥心头微震,对父亲生出几分内疚,若是他将来知道自己一心扶持的外孙根本没有尔朱氏的血统,该有多失望?
第一次,她对自己当初做的决定开始有了动摇。
在英娥没留意到的方向,高欢手握缰绳,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她,将她的一言一行俱收入眼底。
她的眼中隐约有泪光,可是眼神却坚韧又执着。
透过她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之前和她一起度过的遥远时光。
如今的她,和那个缠着他要和他学习箭术的小女孩,和那个甜甜朝他撒娇的小姑娘,还有那个拉着他一起捉弄别人的小惹事鬼,已经多么不同。
如今的她,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有一国之后的风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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