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预料中的争吵

单手撑下巴，视线落在千叶和手边的那杯水——他给倒来的那一杯，千叶和是一下都没碰过：“……吃完了，谈谈吧？”

    千叶和咽下最后一口拉面，垂着眼，面无表情：“……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

    “我可是被你装作不认识啊？”御子柴把自己被踩脸的事略过，只提重点：“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千叶和把碗放了下来——他的动作有着微不可见的僵硬。

    一直盯着他看的御子柴自然发现了他的僵硬，眼见千叶和的表情隐约有朝着先前的冷漠倔强发展的趋势，御子柴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退了一步：“你是打算什么都不告诉我么？以后也不打算把我当朋友看？永远绝交？”

    听到“绝交”两个字的千叶和倏地抬头，坐在他面前的御子柴神情严肃，金色眼睛里的认真在厅内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光芒。

    绝交。

    这种想法……从来没有过。

    但是说不出口。

    怎么可能告诉御子柴——因为自己逊毙了，出国一次毫无建树不说，还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个样子，更别提当年那个胆小又爱逃避的自己居然、还把御子柴的存在都忘得精光，所以……才装作不认识他……

    不，真要说起来……大概他根本就没有变过。

    就算顶着一副高傲又冷漠的外表，看上去令人难以亲近的样子，可内里的他实际上还是那个爱逃避的胆小鬼。

    “……不。”千叶和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这么一个字，他有些艰难地摇头：“你别问了。”

    御子柴接下来的举动却出乎他的意料——这位部长大人握着拳头就往桌面一捶，似乎是积压已久的怒气让怒气槽蓄满了，在“嘭”的一声巨响之后，是他扬高的带着威压和明显不爽的声音：

    “什么都不肯说！也不让我问！你不希望绝交，却用一张冷脸来面对我！这是对待挚友的态度？你倒是说说！昨天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种专业级别的泳姿却半途出事！千叶和——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最后的问句就像惊雷一样在千叶和的耳边炸响，他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推得“哐”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被戳到了痛楚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那种比洁癖症带来的恶心感源自对自身的否定，这让千叶和难以接受。

    “……出去……”好半天，他才挤出这么一句话，千叶和指着门口：“滚出去！别把我当你部里的部员训话！不过就是一碗面而已！少TM在我面前嚣张了——滚！！以后都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御子柴走了。

    大概是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抑或是对他失望了，总之他走了。

    千叶和站在玄关处，盯着自己的鞋子，其中一只还歪着倒在一边，这让另一只显得格外的孤零零。

    失态了。

    冲着别人大吼了。

    那个人还是阔别九年再见的青梅竹马。

    太难看了啊，千叶和……

    ——那样被踩中痛脚时失态的大喊着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一定丑陋得可憎吧？

    否则他也不会露出那样惊诧的神色吧……

    御子柴那样沉着脸、不发一语地离开的样子，会不会是他最后一次看见这个人啊……

    他甚至没告诉他拉面很好吃……还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味道……

    就这么想着想着，千叶和不由自主地就这么光着脚开门走了出去。

    暮色四合，外院门好好地关着，街道上安静得令人发慌，隔壁的邻居家里温暖人心的光和热闹的笑语声都像是隔着厚厚的看不见的墙，和他站的地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边是人间，一边是三途川。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为什么要再遇到这个人？为什么这个人偏偏认出了自己？如果像他一样什么都忘了的话……明明会幸福很多。

    最起码，不会因为他而产生多余的困扰。

    啊啊，他又逃避了。

    千叶和的目光落在了外院的矮墙上——刚刚御子柴就是撑着这儿朝他笑。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粗粝的地面扎着脚底一阵细碎的疼。站在墙边，千叶和低垂着头盯着外院墙看着，脑海里再一次晃过御子柴一小时前那不带任何阴霾的笑容，这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想摸一摸那个地方。

    然而，手指越靠近，恶心的感觉就越发的强烈。

    ——做不到。

    这样的自己才是最恶心的。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千叶和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捂住了大半张脸，好半晌，颤着声音极轻地嗫嚅了一句：

    “……太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