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不可强求

    “……她的确没放弃自己的家人，但她却忘却了初心。希望那片土地重归宁静，最后却让它烽火遍地。自己也在权力的追逐中逐渐迷失，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女。”安托万沉吟，“正是想到了她，我才对李维很担心。伊蒂丝那么纯洁的女孩，都抵制不了诱惑。李维这小子各方面都比不上她，恐怕只会变得更糟。”

    “我感觉你的担心好像全无道理。”班森老人提出一个问题，“李维身上究竟哪一点，让你感觉他有成为非凡人物的潜力。在我看来，他也就是一个好运气的小子。靠着一场偶遇，才发生了一些蜕变。”

    “是他的见识！”安托万一口答道，“这小子的见识大大超过我们这个时代。无论是他的实证主义，还是那些异想天开的计划。民团、科技局，抑或是第一军，这些东西因为只是萌芽，所以还不显眼，但它们绝对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只要给予一些时间，它们一定可以惊艳整个世界。”

    他补充道，“这也是他和伊蒂丝不一样的地方。伊蒂丝是她的智慧和毅力，让我感觉她的未来一定不平凡。李维这些方面都平平无奇。但他的特别之处，是他远超常人的见识和他身份地位的奇妙结合。普通人哪怕拥有了他的眼光和见识，却受到了自身限制，只能畏首畏尾。擅自提出这些超出时代的观点，还有被视为疯子的可能。李维却不一样。他是灰岩伯爵，真真正正的世袭贵族，拥有执行这一切的力量。而他身上不多的优点，偏偏又囊括了自信和行动力。这么说吧，综合起来，是他的见识和他改革的勇气与信心，加上他的出身给予他的地位，让我感觉他很有潜力。”

    “还是运气的成分占大多数。”班森摇了摇头，“他给我的感觉，太一帆风顺了，所以我才认为‘他只是一个好运气的小子’。至多，他优秀的行动力算是他超出他人的一个特质。至于能不能成为一个非凡人物，我感觉现在言之过早。可能也是你我对‘非凡人物’的定义不一样。我始终感觉，那些拥有百折不挠的勇气与改天换地的意志的人，才配的上这个称呼。”

    “这一点，我的看法确实和你不一样。”安托万开始陈述自己的看法，“‘能做出不一般作为的人，即为非凡人物’。这是我对它的定义。但我们的这点不同，却不耽误我们探讨这个问题。班森，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害怕他会因为未来的作为而自我膨胀，最后在权力的道路上迷失本性，就和伊蒂丝一样。这是我询问你的原因。”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班森不答反问，“哪怕李维迷失本性，变为一个野心勃勃的人，那他还会不会用自己非凡的见识去造福这个世界？伊蒂丝也一样，即使她手上沾满鲜血，但她的出现对她统治的土地究竟是好是坏？我想请你回答这两个问题。”

    安托万怵然一惊，整个人沉默起来。

    班森看着他的样子，“是不好回答，还是不想回答。我可认为，即使李维野心勃勃，但他那不着调的性子，也注定了他不会成为多坏的人。再说了，他明显对权力并不热衷。和它相比，恐怕这家伙更喜欢富足随意的生活。只是出于责任心和身处险境的危机感，才像现在这样努力。至于伊蒂丝，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和你的关注点并不一样。她的消息，我也听闻了不少。据说她在南迦兰那边可很得人心，因为她在战争期间，并未做出类似屠城、杀俘的事，事后也没对敌对部落进行多可怕的清理。统一后的这两年，还颁布了许多实用性的政令，比如统一度衡，钦定语言，实行十一税等。这些手段，甚至许多敌对部落都出现了拥护她的人。我想，她对于那一边，也不仅仅只是一位铁血女王……”

    “你说的问题，我确实回答不上来。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衡量他们的一切。善良的心，以及正确的，对这个世界有价值的行为，在我眼里具有相同的地位。”安托万满脸颓然，“所以我害怕李维失去本心，也在不断惋惜伊蒂丝的蜕变。我曾想过传说故事里的那些老人一样，引导他们，帮助他们。只是到了后来，我却明白，我根本没有这一能力。伊蒂丝只是性子温柔，但她一直都很有主见。至于李维，他倒毛病不少，但他的见识太过惊人。许多方面，我甚至都要向他学习……”

    巫师苦笑起来，“在他们面前，我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那就不要想太多。既然这些人是我们引导不了的，那我们不如默默关注他们的发展。”班森也叹了一口气，“你和我都已经老了，这个世界终究是他们年轻人的，交给他们自己去闯吧。”

    顿了一下，“至于你的这个问题，我只能说‘能帮多少是多少’。李维面对的困境和那位迦兰女王不一样。和半岛那些人的苟且相比，这里突变的荒野才是他真正需要克服的难题。他所能动用的手段也与人无伤。这一前提下，我认为即使他野心勃勃，也不太可能走上伊蒂丝的路。安托万，你要知道他的出身的确给予了他自由发挥的舞台。但这限制了他，他的死敌是可怕的自然，而不是人世的势力。”

    “我明白你的意思。”安托万回过神，这才点点头，“从这点看，我是有些多虑了。谢谢你，班森。和你这一席话，我受益良多。”

    班森老人却笑了笑，然后带着感触道，“安托万，人生注定是不完美的。所以千万不要太过强求，对人也好，对事也罢。我就看穿了这一点，才回到这边。成不了将军，但我至少为此痛痛快快的奋斗过。你也一样，即使你那时没和阿曼达结和，她也嫁给了别人。但你们十多年后再度相遇，却还是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