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滋味,她不能这样死掉。
内场发生了令人骇闻的事情。秦谦玉陡生歹念,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煮了毒茶,想要借此毒掉其她两位得宠的妃子!
秦谦玉给钟落落和林月一人倒了一杯茶,钟落落平日里不喝稍烫的水,便把茶水搁那儿,想着等它凉透了再喝。而林月爱喝稍热的水,先钟落落一步把杯中的茶水饮尽。
林月将将夸赞秦谦玉煮的茶令她唇齿生香,着实是一壶好茶。不多时,林月面色骤变,口中吐出细碎白沫,她捂着肚子,痛得滚在了地上。
秦谦玉愣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挽芳眯着眼看着绻身哀号的林月,凑近秦谦玉耳边说了一句:“静观其变,只怕有诈。”
林月的身下渗出一滩黑血……
接着,一个小丫鬟把林月抱在怀里,有在场的御医上前几步,替林月把脉。看这脉象,看这地上的黑血……
“林嫔娘娘,怕是流产了。”
林月闻言,晕了过去。见状,几个奴才把林月抬走,这个替林月把脉的御医跟着一起离开,他的神色凝重,不管能不能保住陛下的孩子,林嫔现在都需要诊治。
秦谦玉坐不住了,下意识地要把茶壶拿走,却被人先一步抢了过去。
是林阳!
秦谦玉柳眉一竖,凌厉的目光射向他。
挽芳有些担忧:“谦玉……”
林阳怒气冲脑,他的目光要比秦谦玉更加凶狠几分:“张御医!麻烦您来检查检查,这茶水中是否有问题!”
张御医看了一眼秦谦玉,只觉得这女人,面皮美丽,骨子里却毒得很。
他接过茶壶,闻了许久,再伸出一根指头,沾了一些茶水,放入嘴中。
张御医确信无疑,喃喃道:“藏红花……”
林阳气红了眼:“皇贵妃娘娘,你也是即将为人母亲之人,却毫无为人母的怜悯之心!若非月儿先饮下那杯茶,现在流产的,就是钟嫔了!”林阳怎么也想不到,林月也怀有身孕,如今嫁祸计策成功,却把自家女儿的孩子也搭了进去。
“可没想到啊,本官的女儿,也因为你的一杯茶水,丢掉了孩子,她是多么的无辜,她的孩子是多么的无辜,而你是多么的狠毒……为了拿掉别人的孩子,不惜一切手段!”
秦谦玉双眼陡然瞪大,不,她没有!她没有!
钟落落闻言,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她到现在有些后怕,还好她没有饮下那杯茶水……
她抚着自己的肚皮,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茶水满盈的茶杯处,如同看见鬼魅一般,全身颤抖起来。忽的,她使劲用袖子把茶杯扫在地上,茶杯应声而碎,茶水泼了一地,和林月留下的血迹,浸染相侵……
钟落落坐不住了,她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一个字:逃。
安媚跟着自家主子跑回流月宫,她不停地提醒钟落落跑慢一些,钟落落充耳不闻,她一心只想逃离那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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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一闲没死,即使她的血液几乎流尽,她都没有断气。梦里的她已经在鬼门关外头走了一趟,鬼差说她体格异常,没办法收她进地府。于是姜一闲又游荡回了人间。
她陷入了严重的昏迷,无论闻人御怎么呼唤她,她都毫无动静。
闻人御在平原的尽头找到姜一闲,那时候,她以一种很怪异的动作翻仰在地,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全身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几近透明。
她面前的马儿已经死掉,闻人御发疯一般冲过去想要抱起她,抱不动。他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若有若无,气如游丝。那一瞬间,他有种失而复得的兴奋,除了感谢上苍,别无他法。
姜一闲的脚勾在马镫上,闻人御稍加探查,便知道马镫被人动过手脚,否则,哪会有驭马人的脚套在马镫里取不出来?闻人御掏出怀中的小腰刀,利索地割断姜一闲的鞋与马镫卡住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把眼神移到马脚掌上,看到马儿的四个脚掌分别被人刺了钉子进去。
闻人御皱着眉,把姜一闲背起,放在马背上。他的马儿名叫奔凛,通体黑亮的皮毛,鲜红的眼睛,除非闻人御来驭它,它的脾气十分暴躁。姜一闲浑身鲜血,马儿从鼻子里猛地出了好几口气,似乎是被血腥味呛到。
闻人御拍了拍奔凛的头,它不排斥姜一闲,这很好。
姜一闲被闻人御环圈在怀中,她的头向后吊着,刚好别在闻人御的脖颈间。她的身上依然有他喜欢的淡淡香气,只是血腥味太过厚重,他无故从这血腥气味里嗅出一点悲伤。
这悲伤是来自闻人御自己吗?他不知道。
他本想把姜一闲带出皇宫,又担忧她错过最佳治疗的时期,于是还是选择留在宫里。姜一闲大抵是从上上辈子就开始积德,积到现在,竟然因为一次意外事故,住进了皇帝的寝房。
当然,这件事是闻人御秘密进行的。闻人御替她把脉,只觉得脉象混乱,无从下手。随后他遣人寻找杨彦,让他去民间寻找可靠的大夫。
宫廷里虽有御医十几位,但闻人御觉得,除了姜一闲,他信任不过任何人。
宫女替他准备的沐浴水,他把姜一闲的全身都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遍。他轻轻地解开七零八落的衣服,从后背开始擦拭,她的背身伤势很重,血肉模糊,他都觉得疼。将她翻过身,没有伤痕的皮肤,又是几乎病态的白。
大公公前来通报,殿外杨彦求见。
闻人御听罢,细心地给姜一闲盖好被子,只留出一截手臂在外。
杨彦带进来的是个女大夫,闻人御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不管大夫能不能给姜一闲上药,他都觉得,只能他自己给她擦药。至于大夫,就负责把脉和开药方就成。
这个女大夫……
闻人御默默地下定主意,他觉得,女大夫,也不方便给姜一闲上药。如果真有皮外用的药,就都由他亲自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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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闻人御感受到来自外界的恶意,经过姜一闲遇害一事,他愈发地觉得,自己对姜一闲是否太好了些,否则,又怎么会招惹来这些祸事给她……让她活活受了这些苦痛。
他一直觉得自己将感情隐藏得很好,没想到,他还是太放松警惕,让别人有所察觉了。
也好。有了这一次的事,也算是警醒他,该收一收自己对姜一闲的感情了。他的皇位尚且不稳,政权还没有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之人,不能因为他的一己私欲,就让姜一闲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闻人御遣走了今日把守恪己殿的侍卫,自己把染了姜一闲血的沐浴水一次一次倒在废水池里。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九五之尊,却在为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女子倒洗澡水。
然后他唤来一个面生小丫鬟,让她替自己备些沐浴水。
榻上的人儿很安静,这么久了,一点姿势都没变。还没到闻人御平日里休息的时间,他替姜一闲压压被子,来到桌前,提笔想随意写些什么。
当他放下笔,他仔细阅读了一下自己随意写出来的东西。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闻人御委实被自己噎着,他一个大男人,哪儿来的这么一些少女心思!
于是他把那张纸拿去烧了,又换了一张新纸,摇了摇脑袋,放松心绪,还想再随便写点什么。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张纸也没能逃脱被烧掉的命运,闻人御写得一手好字,写出这些情句时,更别有一番韵味。
闻人御扔了笔,决心不再随便写东西了,写出来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走到床榻前,姜一闲因为伤势原因只能后背朝上睡觉。好在是大夏天,光着身子睡觉也不会太冷,闻人御突然有些担忧姜一闲的胸脯,要继续这样睡下去,会不会把胸给压瘪了?
过了会儿,闻人御又安慰自己,她的胸本来就不大,瘪不瘪都没什么区别。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身体?
……大抵是的吧,然而他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姜一闲受这么严重的伤,他要给她上药、助她早日恢复,要是他害臊,那她还不得被别人看光光啊?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闻人御忽然生闷气,略微粗鲁地脱了外衣,却轻手轻脚就着姜一闲的边边睡下。
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看到身边不知是睡还是昏迷的姜一闲,闻人御有些羡慕。他多希望是自己受伤,姜一闲寸步不离地照顾自己,想想还蛮幸福的。
闻人御整个晚上都没有好眠,第二日,他早早地就起床上朝去了,姜一闲不能没有人照顾。他无可奈何,把姜一闲暂时托付给女大夫。
杨彦带来的大夫名叫沈焕,闻人御十分高冷,懒得叫她全名,唤她“阿焕”。阿焕是他目前比较信任的人,为什么呢?他看到阿焕锁骨上的花瓣印记——汀花楼人身上都有这样的花瓣印记,不同的人在身体的不同位置拥有印记,无论如何,闻人御有办法让阿焕全心全意忠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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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众臣俯首。
李康凭着自己的位置离闻人御近,仔细审视闻人御的面色,觉得他昨晚必然熬夜了。
要放在前段时间抗旱救灾,他觉得闻人御熬夜批一些奏折也无可厚非。而如今国泰民安,他熬夜,大抵是和哪位后妃鱼戏池水吧。
“今日诸位爱卿可有折子上奏?”
林阳立马出列,闻人御这才注意到林阳脸上两道泪痕,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陛下……”说着,人已经跪倒在地。
闻人御连忙让林阳站起说话,林阳抹了眼泪,涩声哭号:“陛下,您要为老臣和您死去的儿子做主啊……”
闻人御皱了皱眉头,起初并未说话。
“昨日,皇贵妃那个狠毒的女人,在茶水里投了藏红花,微臣的闺女喝了茶,小产了……”
然而闻人御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林大人,起身吧。但朝堂并非处理朕后宫私事之地,还望林大人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朝中有人小声议论,他们觉得这样的闻人御,太不近人情了。丢掉的是他自己的孩子,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也许是此前从未听闻林月怀孕的消息,陛下也不太信服吧。
“此事朕知道了,下朝之后再处理吧。”
林阳老泪纵横,然而闻人御此言一出,他不得不退回队列,心里有些不痛快。
闻人御朗声问:“还有爱卿有折子上奏吗?”
朝中无人回应。
“那便退朝罢。”闻人御说完,起身离开。闻人御这一套动作接得太快,大公公才将将反应过来,看到闻人御潇洒的背影,连忙补了一句“退朝”。
恪己殿里太过寂静,闻人御下朝后直接赶来这里,他略显着急的脚步声,在殿内传出隐隐约约的回声。
沈焕低头行礼,然后顾自站了起来。闻人御在她面前,就如同病患的亲眷,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繁琐礼节。
“姜姑娘还没有醒。”沈焕知道闻人御在担心什么,便说了一句。
闻人御点了点头,他觉得只要姜一闲没有性命之忧,他都是可以平静下来的。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继续封锁姜一闲在恪己殿疗养的秘密,他要保护好她,仅凭他一人之力,远远不够。
所以他决定,今晚出一趟宫。
闻人御换上便服,正要踏出恪己殿时,沈焕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让他不得不顿住脚步:“今晚姜姑娘需要换药,是您亲自来换,还是我来?”
闻人御不假思索,“朕亲自来。”说罢,他踏上前去雅裕殿的路。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