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的帐篷,里面睡着陈远威一手带领的兵士们。这些兵士承载着整个大凛国的安危之任,他们有一个十分响亮的名字,叫做骁戢。骁戢里又分为很多个小的营,这样方便统领。要说军中最大的将职是陈远威,那么次之的单位就是营,再就是每一个兵士本身。
某一个不起眼的军帐里,借着从帐篷透进来朦胧的月光,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清明得很。这个兵士扭来扭曲翻着身,心头混混沌沌,睡不着。
他旁边睡着的男人忽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你也失眠了?王七杰?”
被唤作王七杰的人声音忧郁,又扭了扭身子,躺平之后放开了眼光,才道:“外面的风声呼得我害怕。唐烈,你也失眠了?原来你也跟我一样,到现在都没有睡着。”
唐烈虽是心中有些担忧,他也不至于消极到失眠。唐烈是个乐天派,除非火烧到屁股眼儿来,他觉得一切都是可以挽救,不必太过愁虑。倒是王七杰翻来翻去,他哪儿能睡得着觉?
唐烈自然是不敢把责怪王七杰的话告诉他,稍加思虑,他淡淡道:“这有风的天气来得少,一来就是今日这般的大风,你害怕,我也会害怕。万一睡着睡着就被风吹上天了……”
“……”王七杰没有说话,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烦躁地翻身扭动。
唐烈个木鱼脑袋,见王七杰这个模样,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哎,王七杰你是不是思女人了?”
王七杰就着黑灯瞎火一拳头锤到唐烈的胸膛上,低喝道:“你他娘的,我是那种人吗?!”
唐烈吃痛,大叫出声,又马上警觉噤声。这么晚了,各位将士们按理说都要乖乖睡觉,他可不能逻的人听见他们还醒着并且制造噪音,这在军营中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唐烈听到帐篷外有些动静,立刻安安分分的,什么也不敢做。他发誓,若非现在是大晚上,他一定不吃这个哑巴亏,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一拳头还给王七杰!这小子,趁他不注意就给他来了一锤头,他还不能还手,真是太狠了!
王七杰的心情十分平静,用细如丝缕的声音,似是感慨,似是叹息:“我想家了。”
唐烈猛然听到这四个字,眼珠瞪得大了些,内心开始渐渐平息沉静。家?唐烈也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依恋的地方,先有家,后有国。家才是最贴心的港湾。
这个话题,在军营中,很少有人敢提起。倒不是因为触犯军规,军规里并没有规定大家不能讨论“想家”这个话题。远在百里之外的将士,绝大多数都有来自远方的牵挂。多少年来,戍守边疆不能回去探望他们。“家”这个字眼太过敏感,大家都不愿意提起。
“我家一共七个孩子,我最小,然而上头六个,除了老大,都是姐姐。所以我叫‘七杰’,母亲早就打算好,把我生出来后就不再生了,以我的名字体现爹娘对我们七个的期望。”王七杰忽然说起了自己名字的来历,唐烈一听,决心不再睡了,就这样当个听众也是极好的。
“大哥经商有些成绩,而我从小仗着母亲的疼爱,不学无术,终日无所事事。也因为如此,我喜欢的姑娘她看不上我,于是我就来参军了。”唐烈听着王七杰语气中的变化,觉得他的内心是落寞的吧。
“最开始想来军营,我大抵是冲动,并且有故意惹怒家人的意向。他们却真的没有挽留我,我更是挫败,在军营中的前一年,我几乎还在与家里怄气,书信不回,探视不见。如今已经过去两年,我受到军营中这么多人的照顾,关切我,迁就我,大家就如亲人一样,让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说到此处,王七杰忽然翻了个身,一本正经地问着唐烈:
“唐烈,你会不会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唐烈默不作声,王七杰便继续自顾自说下去了。“可能是这种预感侵蚀着我的大脑,在此前,我没有任何一段时间如同最近一样想家。或者说,在这种预感的强调下,我开始想家了。倒不是贪生怕死,贪恋红尘,我只是想家……”
唐烈轻轻地“嗯”了一声,这种感觉他也有过。毕竟他也年轻过,轻狂过,也因为冲动做过一些令人遗憾的事情。好在一切都只是令他遗憾,而不是后悔终生。
这些话题慢慢地打开了唐烈封闭的心,他张了张唇,两人又是一段沉默。沉默过后,唐烈轻轻对王七杰道:“谁会不想家呢?谁都贪生怕死,你会,我也会。我曾经因为与家人赌气而出走,险些遭歹人毒手,那时候才觉得亲情可贵。后来他们执意让我参军,也是为了保护我,锻炼我。很多时候,性命和忠孝义不能同存,当忠孝义中的任何一种,你觉得它的重量超过性命之重,才会奋不顾身,生死可抛吧。哈哈,我都随口一说而已,你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感受到来自王七杰炽烈的目光,唐烈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发麻。他可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子汉,被另外一个男人盯了许久,不知是他说的哪句话引起他的共鸣,还是他对他有意思……
这个另唐烈感到不安的夜晚终于过去,薄晨曦光,公鸡尚未打鸣,唐烈就主动爬起床去巡逻。
昨晚的王七杰真是太可怕了,他唐烈是一个十分正常而且完整的男人!王七杰偏偏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他,这不是故意让他活受罪吗?!唐烈无奈,自己又吃了个哑巴亏。唉!
姜一闲连着两晚没有休息了,这两个晚上,包括白天空闲下来的时间,姜一闲都在做女红。
大凛国民间的姑娘们有个习俗,于自己重要的男人要离家远出时,送上自己绣的一块手帕,无论两人相隔多远,手帕能够传递两个人的心绪,无形中拉近他们的距离。
再看看姜一闲伤痕累累的左手,她稍微分心,手中的针似是被人注入了灵气,好巧不巧地全能戳进她的左手里。不一会儿,又是一道血珠。然而她怎么可能做到不分心……
他此刻在做什么?他是在整理行装,准备出征了吗?还是在和他心爱的后妃共度*?
姜一闲忍不住抬眼望着月亮,唯独这一轮明月,是她能和他共同享用的东西。
她手中的活儿没停,一分神想到闻人御,左手指尖传来的刺痛感猛然把姜一闲的思绪拉回。
小橘子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看到姜一闲仍旧坐在灯下刺绣,她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她怎么能听信了姜一闲的话,真就教她刺绣的手法了呢?现在她倒是会一些刺绣,可是她这样没日没夜地赶着绣工,就是她自己不嫌累,小橘子看着也会心疼啊。
听到脚步声,姜一闲下意识地抬眼,见到小橘子,淡淡笑了笑,“现在什么时辰了?”
“凌晨子时。”
姜一闲丝毫不因为时间感到惊讶,她招徕小橘子,把她绣好的刺绣拿给小橘子看:“这蜜蜂我绣好了,只是,好大一块布,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小橘子无可奈何,只得帮姜一闲打量打量。她家小姐的脾气她又不是不知道,犟得很。要是小橘子不告诉她自己的观点,怕是她还要去找些乱七八糟的人去问,到时候就麻烦多了。
“我觉得呢,少了一朵花。蜜蜂最爱的东西莫过于花朵了,反正手绢还空得紧,你就在左下角,随随便便绣朵花儿就行。小姐,可千万别绣复杂的,万一绣错一针,这蜜蜂也白绣了。”
姜一闲觉得小橘子所说有理,思忖会儿该从何处下手,该绣什么花。
小橘子掐指一算知道自家小姐在想些什么,张口就道:“小姐,你就在这个位置,绣朵兰花。”
兰花?姜一闲心中闻人御的模样,和花对照起来,就是一朵淡雅而高傲的兰花。
小橘子想的则是,兰花花瓣少,花儿也小,颜色简单,绣起来多方便呀,免得小姐再遭罪。
忽然间,玉生烟的房门被人叩响,不等姜一闲答应,那人先推门进来了。姜一闲皱眉一看,竟是父兄。
原来姜超这么晚了也没有睡觉,那一瞬间,姜一闲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
“闲儿,父兄出去几个月,你还学会了做女红,不错不错。”姜超大笑着走近,小橘子和姜一闲皆是一脸懵逼,不知道姜超在一个人开心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姜超继续道:“不知道闲儿绣这女红,是要交给谁呀?该不会是绣给我的吧,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说完,姜超自己都想打自己一巴掌,他何时成了油嘴滑舌之人,这一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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