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吴氏本来是想用衣服的事情和叶清珂结个善缘的,等回头勋贵问话的时候,叶清珂提上一两句,她便能在外边记上名了。她是府里的庶媳妇,从前大嫂不在的时候,有头有脸的交际向来是徐太君亲自上的,从来轮不到她。如今大嫂回来了,她就更出不了门了。
为了二房,她少不得要自己寻些出路,等日后自己有了交际,可不是比出门参加个宴会都得仰仗着大嫂要好?
她心里想得好,可徐夫人竟直接把她的话头截了,没留半分机会给她!这下可好,别提劳什子善缘了,叶清珂一个小小的人儿,看没看清她的脸都是个问题。
叶清珂确实没注意吴氏,她换了合身的衣物出来,得了徐夫人的允许以后就和徐锦超、徐华蕊一块儿围着圆桌大快朵颐吃烧鸡去了。
主动帮他们夹菜的钱奶娘特别够意思,三个人得了一碗儿堆成了尖儿的鸡肉,而且钱奶娘还悄悄地给她们说:“这回你们只管可着劲儿地吃,有奶娘搁这挡着,夫人看不见呢。”
虽然这个八珍烧鸡不是完整的一只鸡,三个人一人分了一小碗以后就没剩了,跟平常被限制着的量一样,但钱奶娘的这句话还是让三个小孩觉得特别舒心,就跟真吃了一整只鸡似的。
却不是三个人真的蠢,钱奶娘一句话就能把他们骗倒了,而是钱奶娘说的话太得他们的心,起了画饼充饥的功效。
吴氏在上边坐着,叶清珂文雅的吃相挠得她心痒痒,越发觉得叶清珂的身份不低,忍不住道:“大嫂,这个小客人是哪家的孩子,我瞧着……竟分外贵气。”
徐夫人笑看了吴氏一眼,仿佛看穿了她所思所想,轻声道:“珠姐儿是蕊姐儿的同窗,皇商叶家的大娘子,正是前些时候超哥儿不慎害得受了灾的姑娘。”
吴氏记得这件事情,但当时她一心借着徐锦超在长辈那儿卖好了,压根没有关注事件中心的另一个女娃娃——要知道,区区一介皇商之女还不值当她放在心上。
谁知……谁知竟会遇上今日的境况,她有眼无珠,把小小的皇商之女错认成了勋贵人家的姑娘……大嫂看着平和亲切,但这会儿心里肯定不知如何嘲笑她出身低没眼界了。
吴氏的娘家比不过徐夫人,嫁到徐府来以后又因是庶出二房,以前对上徐太君她心里连怨言都不敢有,但被迫事事仰仗着徐夫人却不是她乐见的。始终在徐府出不了头的吴氏一直以来最恨、最害怕的就是被人看不起。平常在徐夫人面前都是要刻意板直了腰杆的。
这会儿她在徐夫人这儿闹了个大乌龙,脸立刻就僵住了,喉咙也像梗了块石头,说不说话都难受得够呛。
其实吧,错认叶清珂身份的一事,当真不是吴氏的眼界太窄。叶清珂一家的根是迟阳望族叶氏,尽管近年没有人出仕,但过去的清贵沉淀下来,说句可比宗室也不为过的。
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后代混得再差,也不会沾染上市井间的泥土气息。况且叶清珂还占着容色好的便宜,不暴露本性的时候,外表是尤其唬得住人的,吴氏自己又装着别的心思,自然轻易往勋贵上头想了。
小孩子们从不理会大人间的机锋的,吃完美味非常的八珍烧鸡,徐华蕊提议到花园里投壶,她是这样说的:“难得今天咱们穿得一样,就到花园里投壶玩呗,说不定有人看到以后会大吃一惊哩,家里可从来没有三个哥儿。”
依然是小孩子家的奇思妙想,但她这一番话说得叶清珂都侧目了——徐华蕊怎么忽然说话跟个小大人似的了?
不过下一瞬徐华蕊就破功了,她指着叶清珂跳脚,一副被背叛的小模样:“哎,你们怎么又背着我擦嘴了?!”说好的三个人一起呢?
叶清珂微微抬着小下巴,仔仔细细地把每个可能沾油的角落都擦一遍,斜睨徐华蕊道:“究竟是谁抛下谁,小蕊儿你刚刚可是有奶娘帮你擦了嘴的。”
徐锦超垂着眸子也在擦嘴,动作可细致了,摸完以后觉得还有些油,便又浸了一回帕子,拧干了继续擦,直到他觉得干净了,把帕子放回铜盆里,方才开口安抚徐华蕊:“你刚刚擦过嘴,我们就没叫你了,不是故意撇下你一个的。”
徐华蕊不甘,小眼睛瞅着两个人,心里可委屈了:“那你们怎么不帮我阻止奶娘呢?”她的心底里,其实是更喜欢和亲密的朋友们一块儿的,才不要什么事情都是奶娘、奶娘、奶娘!奶娘虽然好,却不是她的同龄人呀。
“……”叶清珂被徐华蕊的奇怪逻辑打倒了,手里捏着的毛巾不自觉落到了铜盆里。
徐夫人把三个小孩儿的对话听到耳朵里,坐在椅子上憋笑憋得整个人都没了力气——怪不得世人都追求多子多福,要不是叶清珂来做客,自己又亲眼看着,她还不知道惯常表现得聪慧懂事的蕊姐儿也有这么糊涂可爱的时候,有趣极了。
徐夫人正开心呢,眼角的余光撇到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一脸不自在的吴氏,心里就忍不住叹气,得,让孩子们出去玩吧,她还得应付妯娌呢。
“娘的傻蕊姐儿,哥哥和珠姐儿一开始没注意到奶娘帮你擦嘴呢,咱不闹脾气了啊,不是说要去玩投壶吗?娘给你们找一个最漂亮的壶好不好?”
徐华蕊被徐夫人一提醒就想起自己的小点子了,再顾不上为前面“背叛”的事情生气,一手牵着徐锦超,一手牵着叶清珂去花园投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