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
朱定北第二日起得很晚,早间的锻炼都耽误了。昨晚做的梦他也忘得一干二净,挺身伸了个懒腰,踢了踢还闭着眼睡得香甜的宁衡,翻过他下榻道:“快点起来。”
今日夫子讲的是兵法,朱定北心有期待,比以往都要积极。
宁衡好似没睡醒似得,安安静静地穿了衣服,早膳也用得很少,进了马车不过一会儿,脑袋就搭在他腿上,不动弹了。
朱定北哭笑不得,今日方知长信侯爷这般渴睡,往常让他第一个到学堂还真是难为他。
经过昨日一战,马超变得安静许多,眼睛都不往身后看,仿佛当朱定北等人不存在一般。
兵法课上老夫子也喜欢点朱定北,与黄夫子不同,老夫子看重的是他朱家军的出身,想他在兵法上定有了解。
朱定北每每言之有物,但也都是书上之言没什么出奇。老夫子想及他未到九岁就回了洛京,朱家男儿再如何严格也不会让八岁小儿上战场,有如此见解已属不易,因此赞许几句,其后点他的次数便少了。
朱定北也兴致缺缺。原本以为老夫子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真知灼见,没想到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国子学的世家子弟原本从军的便没几人,从兵法中领略一些处事手段和见解才是进学府教导的目的。
当头一盆冷水,起初的兴奋也不翼而飞。
过了一日,宁衡又跟着朱定北回了镇北侯府。
他带了自制的药枕,老夫人老侯爷和朱定北各有一个,老侯爷还额外多得了一份膝盖和腰上用的药带,主治他关节疼痛之症。
老夫人喜得笑逐颜开,直夸宁衡可心周到,末了又言说:“你这孩子,往后可不要劳动自个儿,这些呀,你给一个方子让底下人忙活就是了。”
她虽未点明,但宁衡懂她的用意。
朱家人对他亲厚并非要他有所回报,希望他能在这里自在些,不要总将这些放在心里。
宁衡乖顺地应下,又留了晚饭。
朱定北见老夫人只劝宁衡,恨不得让他一口吃成一个胖子,不由幸灾乐祸地笑。虽然镇北侯府出自的手艺不及长信侯府万一,但能让宁衡多受些眷顾也是美事一桩。
饭毕,再说一会儿话,宁衡便起身对老侯爷行了一礼,口称有事请教。
祖孙三人纳罕,老侯爷自然不会拒绝。
到了前院书房,屏退左右,老侯爷才道:“阿衡所为何事,但说无妨。”
不能让朱定北听见,那想必是长信侯府上遇到什么困难。他能做到的一定相帮。
宁衡却说起了他的乖孙:“朱阿爷,长生初回京城是曾有太医诊断开方,不知是哪位太医,脉案可有保留?”
老侯爷一惊,说了那太医的姓名。脉案放在后院有老夫人收着,此时并不方便,他便追问道:“阿衡为何这样问?”
“宁衡略通歧黄之术,前日夜里长生被梦魇住了,心悸气虚,浑身冷汗。我给他诊了脉,又同我几位师父讨论一夜……”宁衡说着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道:“长生当初在塞外重伤时,可还遇到什么意外?”
老侯爷早便察觉到朱定北有心事,朱定北未曾言明他便也没深想,毕竟孙儿只是个孩子,哪里有那么深的心思?
此时闻言才知自己想得太轻松了。
他拧着眉头,细细想了想前因后果,沉声道:“长生坠马,是因马匹被人动了手脚。此前,他身边并没有任何异常。”
若仅仅是坠马,虽九死一生情况凶险,但他自信自己的孙子绝对不会因为这些疼痛就吓出了心病。可到底是什么让朱定北如此伤神,而且还不能对身为祖父的自己言语?老侯爷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他忽略了什么,还是有什么是他一直未曾知晓的?
宁衡闻言沉默了阵,才道:“如今只能依靠长生自己走出来,不能给他太大压力,更不能逼迫他。让他放轻松,心情愉快才好。”
老侯爷慎重地点了点头。
“长生自从回了洛京就变了很多……性情还是那样不着调,却不爱出门,一点都不像以前那样胡闹了。”他又想起什么,道:“定是他心里压着事,一年都过去了,他连个头都没长过。以前每年那是见风就长,哪会像现在这样,养的越仔细,反而越来越清瘦。”
他是没女人仔细,但对朱定北十分关心,这些都看在眼里。
老侯爷忧心忡忡,宁衡道:“枕头里放了安神药,先让长生用上一段时间看看。往后我不定时会叨扰府上,给他诊脉。”
老侯爷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但还是有些犹豫道:“是不是再请太医看一看?”
宁衡一个孩子,老侯爷自然觉得太医更加靠谱。
宁衡摇头否决。
自己的身体自然是自己最清楚,朱定北既然有意隐瞒,那这件事老侯爷自然不能张扬,便当不知道,往日如何往后也如何便好。
宁衡与老侯爷交代了许多,也透了底:他府里教导医术的师父哪一个都比宫里的御医强。
话至夜半,宁衡来到朱定北的小院时,院中灯火通明。
朱水生守在门外,见了他,忙迎上来,指了指里面,轻声道:“少爷睡着了。”
宁衡放轻脚步,见他手脚大开,整个人毫无形状地仰躺着睡得不亦乐乎。室内灯火跳跃,映着熟睡中他脸上的憨气。
宁衡紧绷的脸缓缓柔和下来,露出两天以来第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