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就停在镇雪场的大门口,就如同那近在咫尺的自由,无声的呼唤着他。
“至于你的家人,”林知夏抬手示意,士兵很快的压着裴炎的父母妻儿从刑台上走了下来,停在了林知夏身边,“我得亲自问问他们的意思了。”
“你放开我母亲!”裴炎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裴副官,稍安勿躁,我只是问问老人家的意见。”林知夏亲自上前解开裴老太太手上的绳索,又将她的口中的白布也一并拿掉了。
“逆子!你!你竟然……”裴老太太泣不成声,“她可是你的亲妹子啊!你居然见死不救!你明明可以救她的!你明明可以的!”
若不是有人拦着,裴老太太恐怕早已经冲到裴炎面前,撕碎了他的脸。林知夏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他事前早就调查过了,这裴老太太很不满意自己的媳妇,加上裴炎从小又不是她自己带大的,因此对裴炎的感情很是一般,反倒是对自己的小女儿,也就是裴玉芝,很是宠爱,算得上是要风给风,要雨给雨了。自从裴炎当上了副官,这裴老太太没少从裴炎那捞好处来贴补自己这个心爱的小女儿。可裴炎却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孝子,不论裴老太太对他如何冷淡,他永远都是捧着一颗真心去的。
“母亲!”裴炎见到生母如此伤心,心中很是不忍,可他没有办法,他舍不掉妻儿,舍不得父母,能放弃的,只有他那个亲妹妹了。
“你不要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般狼心狗肺,铁石心肠的儿子!你要了小芝的命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今日就随了小芝一起去,好在地府团圆!”说罢,一扭身,撞在了身边士兵枪口的刺刀上。
“母亲!”裴炎失声大喊。
林知夏身边的副官蹲下去探了探脉搏,轻轻的摇了下头。
还未等裴炎发作,林知夏就松开了裴老先生,裴老先生种了一辈子的地,朴实本分,后来在乡长的撮合下才娶了小门小户家的裴老太太,算是高娶了。婚后,裴老先生更是将老实的性格发扬光大,不管在家里还是外头,都是裴老太太说了算。眼下裴老太太寻了短见,裴老先生愣在原地,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父亲!”裴炎看着抖抖索索的老爹,只恨自己不能飞奔过去。
裴老先生被裴炎这一嗓子吼醒了,“扑通”一声跪倒在裴老太太的尸身旁边,扯着嗓子喊道:“英兰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我……我该怎么办啊!”
“爹!”裴炎见不得自己父亲的这幅模样。
“炎儿……你……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啊……好不容易当上了副官,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啊……你看看家里成了什么样子啊……好好的家就这么没了……没了啊……”裴老先生泪眼婆娑,紧紧的握着裴老太太还带着余温的手,“英兰,我该怎么办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裴老先生,裴炎为了您,可是弃了全家十几口人命呢,您这条命可是金贵的紧了。”林知夏蹲了下去,似笑非笑的看着裴老先生。
裴老先生如遭雷劈,半张着口,泪珠还挂在那张布满皱褶的脸上,他怔怔的望着裴炎:“什么……你是说这些人都是为了我死的……”
裴炎此时多想分辨一句什么,但林知夏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让他无从下口。
见裴炎久久不说话,裴老先生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他缓缓的直起了身子,用布满茧子的粗糙大手给裴老太太仔细的理了理头发:“英兰,你平日里最讲究了,出门的衣服一点折子都不能有,这头发啊,更是要抹上桂花油,梳的油光水滑的才行,这两日,在牢中,委屈你了。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没用,为人做事一直没个主意,家里外头都靠你操持着……这辈子,你嫁我,是亏了。炎儿也是因为我当初身子不行,才交给外头的亲戚领了几年,没想到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后悔啊……后悔……英兰,你怪我吧。若不是我,炎儿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你就不会走在我这个病痨鬼前头,裴家这么些人也不会因为我而送命……英兰,你快些走吧,过了奈何桥,下辈子,莫要再遇上我这般不中用的男人了……”
裴老先生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越说声音越轻,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裴老太太身边,手上还紧紧的牵着裴老太太的手。
“父亲!”裴炎知道裴老先生这是随自己的母亲去了,看着双亲的尸身,他感觉天地之间空空荡荡,仿佛只剩下了自己,生死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裴炎,别忘了,还有你的妻儿。”林知夏站起身来,望向裴炎,“白面阎罗,还是你给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