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望归的失态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当他收回目光,又成为那个热情爽朗、又过于成熟的少年将军。
“怎么了?无殇?”君浩然轻声对着失神的寒无殇叫道。
寒无殇一惊,回过神来,瞧着万望归的背影愣愣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瞧见这个少年,就觉得浑身气血沸腾,又是激动,又是亲切,竟难以自持。”
君浩然道:“我看他看你时的神态也不寻常,或许,有什么渊源吧。”
寒无殇低头沉思,喃喃自语:“渊源?”
看着寒无殇专注思考的神情,君浩然心口无端觉得有几分憋闷。
按理说,这样气运充足的少年与之交好才是正途,而且这个少年的气运图案根正苗直,是正统的霸主之姿,帝王之相。
什么样的身份,配有什么样的品性,既然能有成就那般功业的潜质,那么心性自有其出众之处。
这样的人,才拥有与他们比肩的实力,不会因自卑而自惭形秽,不会因浅薄而心生浮动,不会因软弱而停止前进,端看此子小小年纪便早慧通透至此,便可知日后成长起来,定主一方风云变幻,只有这样层次的人物,才能与他们相伴得更加长久。
“不过,无殇的反应是否太过强烈了?从未曾见过他对初见的陌生人有过这么多的关注。”君浩然暗自忖度,又不由自主地与他自己比对起来,“……当初,我可是花了多大的功夫,设局追杀了数十年,才让他在我面前显露出真正的气急败坏和嬉笑怒骂,真是……微妙的不爽哪!”
君浩然将目光集中到前面与西华公主相谈甚欢的少年身上,带着些许的锋锐与探究:“万望归么,竟能扰乱无殇的心境,当真——有趣。做为寒无殇的友伴,可是需要谨慎甄别的啊!”
万望归似有所感地挪转目光,一张亲切的笑脸出现在眼前,俊美无匹的相貌,高雅悠然的风度,这样的人竟出现在使团里,而且,他竟又一次忽视了此人。
“这一位是……”万望归回转头,看向西华公主问道。
“东方王国人士,君浩然。”君浩然从寒无殇身边,走上前几步,微笑答道,“同时也是十宗之一,莲法宗的少宗主,此次作为宗门的代表来访,请多指教,万望归将军。”
两人对视,一人面无表情,一人春光灿烂,明明是简单的对视,却仿佛有股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的感觉。
“彼此彼此,君少宗主。”万望归收回目光,朗声答道。
君浩然唇角微翘,而转过身的万望归却是一脸沉重:这种情况,真是难办了!
万望归在心里感叹着,有这么两个不明深浅的家伙坐镇,他的下马威计划可要再下点血本才好!更何况,万望归悄悄看向凝着眉头、有些出神的寒无殇,目光转厉。
只有这个人,无论如何,他也绝对不可以输!
我要在那个人面前,将寒无殇彻底地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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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引路的士兵,西国的使者团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训练场。
周围陈设并不华丽,但空旷的场地,锃亮的甲胄兵戈,以及端坐在高台上的皇帝与臣工,或是一身毛皮服饰,以兽骨为装饰,或是一身戎装,铠甲加身,别有一番威风堂堂之相。
万望归离开车队,并没有立刻向皇帝复命,反而在台下单膝跪地,求了恩典:“启禀皇帝陛下,我国原本预定在西国使者面前阅兵,模拟演习,以示我北国国威与欢迎之意,然而,使者团中的两位客人,让末将有了新的想法,途中已与西华公主商讨,得了允诺。”
“哦?”北国皇帝万壑微微倾身上前,心知这就是万望归向他承诺的下马威了,豪爽道,“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吧!”
万望归心中早已有了章程,此刻侃侃而谈道:“使者团中的两位客人,有一位是东方王国元帅寒千军之孙,不败战神寒战天之子。我想在西国使者面前表演一国武力未免片面,俗话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一将可求,一帅难得。在沙场上,前辈们曾领教过寒元帅与战神的厉害,互有胜负,今日,就由末将与寒无殇各领一队人马交战,一决胜负如何?”
“好吧!”万壑沉思片刻,点点头,又补充道,“一场比赛未免单调无趣些,不如再添上两项,三局两胜如何?”
“正该如此!”万望归微笑道,“这就要说起使者团的另一位客人,东方王国莲法宗少宗主君浩然!皇室亦有末将的母亲雪瑶长公主,为雪山宗真传弟子,同是武宗高手,可一较高下。”
万壑摸着胡子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至于最后一场,西华公主清谈之妙名震四方,就由西华公主与我国名士探讨联盟之意,”万望归托起右手,指向高台的贵宾席位,问道,“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西华公主起身行礼,将手抬起放在胸前,摆出一个北国的礼节来,微微笑道:“乐意之至。”
万壑朗声大笑,随驾的北国兵将也个个严阵以待,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
万壑笑声刚歇,又道:“为了表示公平,应该由两国士兵进行比拼,我*中倒是有数千名东国俘虏,可素质参差不齐,寒公子可以选择统领这些本国人,也可以抽调北国正规军,朕可以保证,北国的士兵,定然令出必行,不会因统帅是东国人而不服从。”
北国与东国之间连年战争,就算规模不大,每年必然是有的,所以,积累下来,彼此都有对方国家不少俘虏,充当劳力,服徭役,这样的队伍早已经被生活的苦难压垮,军人的锐气早已在沉重的劳役中磨得一干二净,这样临时组成的队伍,简直是败军之师。而若是选择了北国的军队,这就说明寒无殇对本国的军队没有信心,即使最后赢了,精神上也输了一筹。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座位上正与君浩然窃窃私语的寒无殇身上,看他要如何应对,而此时,这位当事人却旁若无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句充满挑衅的话语。
“行军列阵,啧。”从刚才开始,寒无殇就在冷笑,神态颇有些奇异。
君浩然有些忧虑地瞧着他,道:“不必勉强,术业有专攻,虽说是三局两胜,但实际上也就是两局胜负而已,第三局才是正题。”
寒无殇摇摇头,道:“我明白,可前两局的胜负却是第三局的筹码,我们若是胜了,西华公主的辩论也会得利;若失败了,纵使能够结盟,东、北国之间谁主谁从,也必然尘埃落定。”
君浩然道:“你很重视。”
寒无殇点头:“在其位,谋其政,如是而已。”
“好吧!”君浩然无奈叹气,“我研究过些兵书,虽是纸上谈兵,临时抱佛脚,但应该有些用处。”
寒无殇眼神陡然亮了起来,君浩然顿时感到压力山大,凑近轻声交代起来。
寒无殇正专注地记忆君浩然的临阵磨枪之语,直到旁边的人出声提醒,才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万壑忍住怒火,对着一脸茫然的寒无殇,又重复了一遍提问,寒无殇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道:“毫无疑问,当然选东国人。”
“呵,初生牛犊不怕虎!”所有人都在心里鄙视。
西华公主也不由低声劝道:“寒公子,若是选择北*队,还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可就……”
寒无殇摇头,沉声道:“那些俘虏曾经是我爷爷和父亲手下的士兵,也就是我的士兵。一个统帅,如果对自己的士兵都没有信心,那么,从本质上,就已经失去了带兵的资格!”
听到寒无殇的话,万望归的脸色一白,仿佛受到了什么冲击,低着头好半天才缓过来,他朗声插言道,“末将请陛下添个彩头,如果寒无殇能够用这些残兵败将打败我国的精兵强将,那么,这些俘虏,全部释放回国!”
万壑神色一凛,盯住万望归,众人也议论纷纷,纵使东方王国的俘虏再不堪,在自由的诱惑下,也是可能被激发出困兽之斗。
如果这个命令颁布出来,那么,双方的条件就相对平衡了,一边年富力强、训练有素,另一边是穷途末路、困兽之斗。
所有人看万望归的眼神都像是看一个傻子,不由感叹: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气性大,这世道,有便宜不占才是王八蛋呢。
而等寒无殇再次开口时,所有人相同的目光又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寒无殇说的是:“没有必要,两军征战,不需要因对方皇帝的仁慈而苟且偷生。”
当两人十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下台,进入自己阵营的时候,众人对这二人的观感大致就是——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万望归(寒无殇)这么二呢?真是王八对绿豆,谁也不让谁。
待到寒无殇酷着脸穿起厚重铠甲,走向校场时,君浩然的心已全然放了下来。
虽不能确定必胜,但绝不会输得难看吧!
三局两胜这个想法,是西华公主方才提出来的,但瞧万望归的表现分明是顺水推舟,也早有打算。
虽然万望归的实力还有待商榷,但看他领军的架势,自信的态度,成竹在胸!对付寒无殇这种门外汉,除非寒无殇有压倒性的气运,才有些胜算,但万望归的气运加成也足够可观。
该做的都已做到,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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