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大多是怕黑的,因为太清楚黑暗中曾发生过什么;孩童大多是怕黑的,因为不知道黑暗中将会发生什么。折笑宫外,十六岁的秋梨在草垛旁缩成一团,双手抱膝,瑟瑟发抖。她不知道陆无涯是谁,更不知道陆无涯正向着这里飞奔而来。
她只是与他惧怕着同一片黑暗。
忽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轻唤:“梨儿?”
“夏姐姐!”秋梨立刻顺着声音蹿出,扑了上去。
夏饮晴用怀抱相迎:“嘘——小声点儿,被师父发现可就不好了。”单凭她束发布衣的打扮,若不是一声“夏姐姐”,谁都会道她是个清秀书生,只是俊美得有些出奇,哪里想到是个姑娘?
映着月光,秋梨这才注意起她的装束,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啦?”
“两个姑娘行走江湖,我担心会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便换了身男装。梨儿可要记住,以后就得叫我夏哥哥咯!”夏饮晴捏了捏她的脸蛋,“好啦,我们快离开这儿吧。”
但秋梨仍旧僵在原地,反将头扭向了身后。在她身后的桃林中,月光温柔地点在每一瓣嫣红之上,似是拈花而笑,为妖艳平添了几分神秘。清风拂过,春色微摆,隐约现出几角素木红瓦,宛若大家闺秀,娇羞万般。而那依山而偎的“姑娘”,便是折笑宫了。
夏秋二人都是被折笑宫收养的孤儿,从六七岁拜入师门算起,已有十年之久了。二人虽性格有异,却一直情同姐妹,也都深受师父疼爱。与秋梨和其他弟子不同的是,夏饮晴自幼跟在师父身边,下山数十次,对江湖也就更为向往。但仅凭一份向往,是不足以促使她离开师门的。
“若梨儿不想走,那我们便不走了。”夏饮晴知她是舍不得师父,便不催促,“只是再过三日,你我就会成为折笑宫的正式弟子,也就意味着今后要严守门规。而门规的最后一条,是要求正式弟子必须面戴薄纱,如敢摘下,就会被师父在脸颊刺上一个大大的‘丑’字……”
“我不要!”秋梨猛地回头,黛眉紧蹙,小嘴嘟起,看样子对那最后一条门规已是深恶痛绝。但她的声音立即低了回去,支支吾吾道:“可是我从来都没到外面去过啊。而且师父说……师父说江湖上到处都是坏人。”
“在她老人家眼里,连我都是坏人呢!”两个浅浅的酒窝点在了夏饮晴的脸颊。她拉住秋梨的小手,柔声道:“梨儿不怕,还有我保护你呢。”
秋梨终眨了眨明星般的大眼睛,微微抿嘴,终于松开眉头,道:“那……那我们走吧。”
这时,只听麻雀忽鸣,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个男子,布衣布冠,与夏饮晴打扮相仿,却莫名高雅几分,看上去“货真价实”。他手中举着一根白色布幡,幡上只写有一个黑色大字:算。
夏饮晴瞪大了眼,心道:这大半夜的,连鬼都撞不到,怎么会撞见个算命的?本不打算理睬,却听那书生先道:“我乃江湖第一神算书生,计不灵。”月光之下,他一脸书生白面,虽说名字和身份太不相配,但也不像是恶毒之人。
夏饮晴压了压嗓子,粗声道:“算命就好好算命,读书就好好读书,为何要扯到一起?”
“当然是为了骗钱方便些啊!”计不灵脱口而出。
夏饮晴本是随口一问,不料他竟如此坦诚,心生好奇,又道:“书生为何方便骗钱?”
“少侠想想嘛,若你此时正在京中备考,有个算命的说能保你中举,只是需要些铜钱请文曲星关照,你会信否?”计不灵道。
“傻子才信。”夏饮晴道。
计不灵点了点头,得意道:“但若是换作与你身份相同又相处过数日的同窗呢?只怕你就算把书给卖光,也会凑齐铜钱的。”
夏饮晴想了想,道:“还是傻子才信啊。”
“呃……”计不灵瘪了瘪嘴,“少侠有所不知,书生大多五行旺木,愣得厉害。”
“你不也是书生么?”夏饮晴道。
“但我五行都旺啊!”计不灵道。
“那你不还是旺木么?”夏饮晴道。
“呃……”计不灵一时语塞,“罢了罢了,不说我了。少侠与我相遇,算是缘分,不如就让我来替你看看面相。”
夏饮晴眉头微皱,道:“我?我的面相有什么好看的?”话音刚落,只见计不灵身形一晃,未及眨眼,竟闪在她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起来。
夏饮晴怎料他轻功如此了得?她一身男儿装束,到底也是个与秋梨同岁的姑娘,而折笑宫长年远离江湖纷争,又只收女徒,她碧玉初成,哪里经过男人如此瞧看?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一抹粉红已淡上玉颊。她猛然拔剑,将接踵而至灼热化为怒火,吼道:“看什么看!我可没钱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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