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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因我不再以‘仇’字练剑了吧。”陆无涯道。
“改以何练?”囚翁道。
“一百五十三个名字。”陆无涯道,“为轮回令不得不杀之人的名字。”
囚翁沉默片刻,道:“你说,这江湖若是没了仇恨,还能剩下什么?”
陆无涯没有回答,伸手夺回酒葫芦,放在嘴边,却又顿住,只是嗅了嗅酒香,便将其收回腰间,终还是没有沾染一滴。
囚恶谷里的时间就像是那条穿谷而过的小溪,缓慢地流淌着,悠闲,懒散。陆无涯的双臂时不时就会失去知觉,诸事不便,多亏了棠溪的悉心照料,每日打来鸟鱼蛇兔,亲手烤,亲手喂,馋得囚翁干流口水。于是他三番五次地打着关心陆无涯的旗号,跑来“陆宅”蹭吃蹭喝,倒也滋润。
闲暇之时,棠溪会尝试登崖,本是轻功不差,却至多登上一半便失误跌下,若非囚翁相接,定已丧命崖底。
棠溪瘪了瘪嘴,道:“三天来我已试了十余次,还是相差甚远。”
“因为你知道有囚翁接着你。”陆无涯道。
“他不接你的么?”棠溪惊讶道。
“有时候接,有时候不接,全凭他的心情。”陆无涯道,“有次我登得很高,没想到遇到了几只捣乱的猴子,又挠又打。我自然是摔了下来,直到快要落地,才被囚翁狠狠地踹了一脚,死是没死,却也瘫痪了个把月的时间。”
棠溪望向不远处,正低头忙着寻找树枝的囚翁,道:“他为何下此狠手?”
“因为那是我当天第二次尝试登崖,而他的规矩,是每天只许一次。”陆无涯淡淡一笑。
凝视着他为了伪装而微扬的嘴角,棠溪只觉心疼。她的手钻入了他的掌心,像是归巢的小鸟,却又张开双翅,反将他握住,轻声道:“你的胳膊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陆无涯道,“多亏了你。”
“其实当我把你带回剑派的时候,曾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希望你能够放下仇恨。”他的嘴才微微张开,棠溪的手指便已贴于其上,“我明白。”
她抬头望向崖顶,道:“没找到你的尸体,刘玉何定不会轻易离开剑派。我若此时回去,非但难逃责罚,还会出卖你和囚翁。所以,在剑派安全之前,我就只能跟着你了。”
陆无涯紧皱眉头,沉默不言。
“你就是忍不住把我当成小女孩儿。你不是要找轮回令么,给你。”说着,棠溪递出了一块雕刻着朱雀的赤色石牌,其上诗道:又是一年冬雪落。
陆无涯接过石牌,只觉难以置信:“从何而来?”
“我之所以会带着几位师弟四处找你便是为此。前段时间,爹爹与刘玉何攻破了一处五仙教的分堂。我被派去检查地牢,发现其中竟关着蛇蝎宗的宗主。被我找到的时候,他想要以此石牌换他性命,可我没答应。”棠溪深深地吸了口气,“总之,这石牌只有你我见过了。”
看着她脸上的疲惫,陆无涯的眉头却始终无法散去。
“现在你可以带上我了吧。”棠溪道,“我们手里有几句诗了?”
“有三句:桃花折笑笑折花,红嫣九里方知夏。又是一年冬雪落……这第二句诗是流苏给我的,但他似乎,不大对劲。”陆无涯道。
“不大对劲?”棠溪道。
“我的石牌明明只有他和我看过,却出现许多江湖之人先我一步屠尽了折笑宫。而且按他给的诗句,悬赏目标就是个姓夏的小姑娘,从未师门,与世无仇,轮回殿实在没有理由会去悬赏她。依目前所看,我觉得此次轮回令定与折笑宫有关,但未必是其门中师徒。我打算先去长安城找一趟苏居然。”陆无涯道。
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棠溪不禁微笑,道:“传闻说但凡是与轮回令稍有联系之人,你都会不分皂白地一杀为尽。在找到你之前,我还担心你会领着我大开杀戒,如今看来,确是多虑了。”
“走吧。”陆无涯站起身来,牵着她寻囚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