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之和着白粥硬吞下了口中已经有些泛酸的炊饼。
邕州天气湿热,早上做的炊饼,才放到下午就已经变了味。今天营中的伙食除了稠浓的肉粥、炊饼,还配了许多桶邕州人常用来佐餐的小食。
才招进来的当地新兵蹲在地上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凤翔的精锐则是硬着头皮捏着鼻子把那些散发着奇怪味道、切成丝状的酸笋咽了下去。
周延之放下手里的碗,右手按着左臂上的纱布,轻轻挪动了下左手。
锐痛刺骨。
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有人揭开帘子叫道:“延之!”
周延之抬起头。是沈浒。
他跟着出了帐子,一同往田储的帐内走去。
田储的面前摊开了一张邕州城的图纸,正用雌黄在上头涂画着,见他来了,抬起头问道:“来了?延之的手好点了吗?”
周延之下意识地紧了紧右手,道:“劳都尉费心了,已经上了药,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沈浒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道:“这里是广南,不能拿京城的经验来说话,若是不好好照看,发了炎症,有得你苦吃!”
“前几日有个兵卒,脚上中了一箭,以为像在凤翔一样,擦了血迹,敷上药,过几天自己就能结痂。结果他昨日疼痛难忍,跑去找军医,这才晓得里头已经全部都是脓水,后来整个脚都废了。”沈浒严肃地道,“你还是每日都去找军医瞧瞧。”
周延之忙点了点头。
田储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出类拔萃的人,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能脱颖而出。前些日子在桂州,沈浒对周延之的观感还仅仅是“护国公周严没什么出息的侄子”,提起来都没什么好话,这才短短一个多月,就已经把他当做自己人来对待了。
这完全是周延之自己挣来的待遇。
田储此次南下也带了几位颇有见地的谋士、幕僚,然而无论是他们,还是张谦指派的有着多年经验的副将,都没有像这个彻头彻底的军中新人一样正确估算出了交趾的情况。
周延之靠的全是对现有情报的分析。
他对比自身营内做饭的具体情况,详细询问了斥候打探回来的交趾帐中炊烟持续时间、方位、大小,和着俘虏口中逼问出来的各种细节,又研究了交趾两年以来的军力,做出了一份详尽的报告,得出此次围城的交趾兵大概在七万上下,分布于八个营地,其中粮草放置在哪里,骑兵大概有多少,交趾核心兵力如何,又有何等比例是被利益诱惑过来参战的蛮寨少民。
按照他每日更新的报告前去追击交趾的营阵,几乎没有失误过。
沈浒协助管着斥候队伍,有了周延之的情报,斥候的伤亡率大大减少,怨不得他对周延之青眼有加。
只是,这到底只是小技。八百对七万,就算换个孙武再世,也没办法将交趾打赢。
桂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援兵至今还未能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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