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地笑了,淡然中却深埋着凄惘:“我已经没有心了。从我下定决心做你父皇妃子的那一天起,它就已经死了,葬在了这座金碧辉煌的死城里。”
他再也按捺不住,急急上前一步,伸手扳着我的双肩,口气里有难耐的急切:“既然明知这是死城,为什么却执意留下?”
我闭上眼睛,强抑住心底翻涌的痛楚道:“因为这就是我的人生,这便是我此生唯一的路,愿也好,不愿也好,我都必须走完它,无关悲喜。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父母兄妹,为了我夏氏满门,我都必须走下去。”
他颓然松手,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灰心与伤痛,所有希望的焰火都在这一刻彻底冷寂下去:“你可知晓,我现在有多悔恨,恨我当初当初没早些向我父皇请旨……”
“王爷且宽心,待到下月王爷大婚,身边有了娇妻相伴,很快便会忘了我了。”此刻的我是多想肆意纵容自己哭一场,可是我又不得不让自己笑得淡然,淡得如水逝无痕,将所有的无奈和悲伤深深掩埋,“忘了也好,那时我们就能各不相干,两不相欠。”
“忘却,谈何容易?”他神色灰暗,那是悲戚与苦楚汇聚而成的海,苦海无边,永远也望不到头,“记忆一旦播了种,发了芽,便也就生了根。要做到忘却,唯有将记忆连根拔去。但当这根真的拔去了,心里便留了伤,时时刻刻提醒着人曾经的失去,让人饱尝心伤的痛楚。还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实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正如酒饮到酣时,却也苍凉。”
我淡漠道:“既然有心,意味着伤心,那么将心抛了便是。无心,无情,自然也就不会再有悲戚。”
他眼底黯然:“这么说来,你终究是要离我而去了。”
“爱别离,怨憎会,都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纷尘往事,久了,也就风化成了烟沙,冷了,散了,不复存在。”有风乍起,迎面吹来,风干了我的泪。我端然笑了,温婉贤淑,已然是一个宫妃应有的姿态。“本宫就提前祝愿王爷和李小姐夫妻和睦,子嗣昌荣,也愿王爷今后事事顺利,福泽绵长。”
我强忍着心头的悲伤与酸楚,一字字平静说完,却在转身的瞬间落下泪来,滚落的泪珠被日光一晃,如碎裂的水晶,耀在我笑若春风的脸上,格外突兀。此刻的我是那样害怕看他,怕看到他哀痛的眼神,也怕他发现我的泪。
我疾步奔走,像是逃离一样,任他如何喊也故作不闻。在其他人看来,此时的我应是微步姗姗,如踏凌波,唯有我自己知道,在这繁重的衣裙之下,我的脚步是何等凌乱。
我沿花径奔走,拐过一个急弯,一时未留意眼前,便撞上了来人。我这一停,才发觉自己已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两腿瘫软站立不稳,向前踉跄了数步,眼见便要倒下。好在此时韵烟已经稳住了身,伸手急扶了我一把。
“婉莲,婉莲……”却听煜倾的声音再次于我耳畔响起,我仿佛是听见了世间至恐的魔音,不由浑身一个颤栗,挣开韵烟的手正欲逃走,已听见他的步音在我身后落定。想必是碍于韵烟在场,他不便贸然上前,只遥遥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