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西班牙-刀里有糖

    这个世界的铮哥真是一个神奇的人物。一边通着语音, 苏舟不禁在心中想着，他的心中甜滋滋的, 明明他和贺铮之间的对话就是一些稀疏平常——若是放在尤利安的眼中，肯定会被分类到“浪费时间”的对话, 但是, 怎么说呢, 就是……

    “——那不就好了。”蒸蒸对他说。

    是啊, 那不就好了。然后得到许可的这碗粥就更哈皮了。

    皮蛋瘦肉粥在床上翻了个滚，趴在枕头上，将手机背后的支架立起，将手机放在眼前。

    他眨眨眼：“铮哥。”

    “恩？”

    “你继续夸夸我嘛。”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苏舟说, “我好喜欢你这样夸我, 你就随便再夸夸我, 夸到我去吃饭为止好不好？——你接下来没有别的安排吧？”

    本来是有的，但是考虑到苏舟可能会需要他，贺铮就把那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给推了，而贺铮的“夸”与罗德里格斯不一样, 西班牙人的热情与“浮夸”完全可以与皮皮粥拼上一拼, 但是贺铮的夸就很……非常朴实？

    “你打的很好。”贺铮说。

    苏舟挑刺：“即使你是个乒乓球外行？”

    外行？“小朋友, 你得明白。”贺铮挑了下眉，“我可是你的内行。”

    ……哇，这个人是怎么如此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种话来的。

    苏舟捂了把脸, 又翻了个身, 忍不住道：“铮哥, 你这样未免也太好了点吧……”

    也不是说过去的蒸蒸就不好了，但是，怎么说……至少，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他的那个蒸蒸是真的没有这个铮哥会说话。

    在苏舟的记忆里，到了后来，贺铮的表情越来越少，整个人越来越沉默，哪怕是苏家和贺家的家庭聚会，基本也都是苏舟在协调气氛，引起话题，而贺铮则是沉默的坐在一旁，不时的点几下头，然后再抿几口茶，这似乎就是他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他爸总是会在那时说他：【苏舟，学学贺铮，满餐桌的人，就你话最多，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的不稳重。】

    那个时候，他都二十四岁还是二十五岁了，而铮哥也已经三十岁了。

    而贺家叔叔就会接着说：【我家的这个臭小子哪里是稳重，根本就是个闷葫芦，我还想让苏舟来我们家长住，把这个葫芦带的“通通风”呢！】

    那会，苏舟一拍桌子，大笑一声，这感情好！但是他在心中发苦啊，想着，怎么可能会长住呢。

    那个时期，苏舟与贺铮之间已经非常“僵持”了，苏舟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和贺铮相处，明明他们两个之间理应不存在任何隔阂，明明苏舟也可以完美的调控他全部的面部表情，可以在贺铮的面前摆出一副最能让贺铮忍俊不禁的态度与模样，但是……

    ……但是，作为早已拿冠军拿到手软的大满贯球员，苏舟甚至不知道，“苏舟出现在贺铮的面前”这件事本身，会不会就给贺铮带来一些……道不明的情绪，或者说刺激着这个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男人。更该死的是，明明苏舟觉得他对情绪的操纵与掩盖已经足够好了，但是他这样的想法，竟然被贺铮给察觉到了。

    铮哥过来找他：【苏舟。】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铮哥已经很久不叫他的叠字小名了，【我没有那么的……需要被照顾。】他停顿了一会，像是终于找出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这么对苏舟说。

    苏舟还能说什么呢？

    他愣了愣，一副听不懂的模样，诧异的回了声“铮哥”，以不解的询问语气。

    贺铮没有再说话，时光的流逝仿佛在一瞬间成为了不曾存在的虚妄幻想，贺铮伸出手，压了压苏舟的头，像是他总是喜欢揉着小小粥的发，然后男人对苏舟道了声“我先走了”，随之加快了步伐，只留下一个愈发渺小的黑色背影。

    那会，苏舟摸着自己的发梢，一边受宠若惊的想，哇，蒸蒸好久没揉他头了；一边又满是无奈的想，铮哥就是铮哥，这可是一手把粥熬出来的人，果然瞒不过他；最后则愈发苦闷的想，铮哥说的话就是堆狗屁，你当粥粥的眼睛瞎吗？

    苏舟不是瞎的，他不仅双眼视力5.1，更是个明白人，他知道，很多时候，人的情绪是无法被控制住的，即使贺铮从来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从来不是！！他更是知道铮哥的韧性是多么的坚固不摧，但是，他也知道，长年的无光黑暗是足以在不知不觉中将人心逐渐压垮的——是他先不知道该如何与贺铮相处的吗？并不是，是贺铮先不知道该如何与苏舟相处的，或者说，贺铮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个名为“国足”的无底洞中，完全分不出一点心思，去在意其他的事物。

    人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这让苏舟很难过，非常难过，更难过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铮哥感到好一点点，哪怕只是稍微的一点点……这一度让苏舟感到非常的挫败。

    他看着摆满一室的奖杯——那是他专门开辟出来的陈列室——一度暴躁的觉得这堆奖杯毫无用处，这些奖杯可以让他身边的人幸福开心点吗？可以让他身边重要的人笑口常开吗？他可以为全中国的人民、球迷们带来荣誉，为他的国家拿下一块又一块的金牌、一尊又一尊的奖杯，但是他甚至无法让他最亲爱的大哥微笑起来。

    或许正是应了那句“得到手的才最不容易去珍惜”——加上乒坛真的是太无聊了，苏舟曾经陷入了一段长达半年的、对乒乓球极度厌倦的时期，他陷入极端的想着，如果当初的他，年幼的他，选择了足球，而不是乒乓球，至少，现在的他是不是还有可能分担一点点压在铮哥身上的重担？

    在面对记者采访的时候，苏舟总是说——

    【退役之后？嗯……其实还没想好，做什么都有可能吧，估计会先给自己放个长假？毕竟我终于“退休”了。】苏舟眨眨眼，给了一个wink，【到时候，记得要想我呀？】

    ——这都是骗人的。

    苏舟早都想好了，铮哥比他大七岁，一旦他自己退役了，铮哥肯定也踢不了几年了，只要贺铮在退役之后，还想继续从事和足球有关的工作，那么，他，作为乒乓球大满贯的得主的苏舟，就、要、跨、行！他是真的要跨行，即使他没有当教练的天赋，哪怕是去做一名在大多数时候只能站在场边的医疗师也好、甚至是做一名根本无法站在场边的营养师也好………他可以重新去考大学，选专业，然后一定要站在铮哥的身边，让这个无数次快要被险些压垮、但是最终还是坚持了下去的大哥，身边可以有一个陪伴。

    苏舟其实把他的想法对舅舅说了，最开始，陈清凡看着苏舟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一个神经病与熊孩子，这一名国乒队的总教头还在一瞬间怀疑过，是不是贺家小子来对苏舟说了什么，但是一想到过去的贺铮……十几岁时的贺铮的模样，还有他对苏舟的好与关切，再想想自家外甥的性子，与这些年贺铮的模样……

    陈清凡叹气了，他感到很头疼。

    【苏舟。】这个话题过于严肃，陈清凡没有叫苏舟的小名，【你真的这么打算的？】

    【是的，舅舅，我是真的就这么想的。】苏舟认认真真的说，【这并不是浪费我的时间和生命，你知道我本身就很喜欢足球，而且，功利点说，这可以说是等价交换，你想想嘛，贺铮此人，目光深远，早年投资煮粥，效益极其成功——曾经的铮哥对我那么那么的好，在未来，我也想真心实意的回报一下他还不行吗？反正那个时候的我已经退役了嘛。】

    ……是不行的。

    在他即将举办退役发布会的前一天，等到他睁开双眼之时，天旋地转，足乒互换，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

    ……

    ………

    过去的回忆不总是好的，也有一些糟糕的，世界冠军也有烦恼。

    过往的回忆变成了沉甸甸的气体，包裹住了苏舟的肺泡，他其实一直在试图回避上辈子的一些回忆，那毕竟是他生活了那么久的世界，即使……即使这个世界也有着舅舅、爸爸、妈妈、铮哥；甚至还有着他梦寐以求的奥古斯特、安吉洛；还有着那么多的好朋友，尤瑞、罗德、米格尔………emmmmm勉强加上一个安德烈——即使如此，苏舟也一直很清楚，并且随着被安德烈的球拍打破眉骨血溅球场、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在球员保障方面的优越性、第一次与更高水平的球员交手、还有那天杀的乒坛改革、乃至这个世界竟然没有轮换发球法，竟然没有限制每一局的比赛时长………他逐渐深入的融入了这个世界，他愈发的适应了这个世界，这同时也让他更加明白——

    这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那些有着一样的名字、同样的面容、乃至相同的关系的人们，终究也不是他最熟悉的人们。

    ……铮哥还好吗？在原本的世界中，“他”究竟怎么样了？这个世界的16岁的自己还适应那个世界的生活吗？爸爸妈妈和舅舅……他们有发现什么吗？

    ——这些问题，一旦想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并且他也绝对无法从中找到一个答案，反而会愈发的心神不宁，“庸人自扰”。

    所以苏舟一直在避免回忆过去，即使，偶尔的午夜梦回，他其实已经许多次……十多次的梦到他曾经的世界了，他想念他的舅舅、妈妈、爸爸，但是他不担心他们，他的舅舅是世界冠军，他的父母同样成绩斐然，他相信他们可以过得很好；然而他非常、非常的担心他的铮哥，他怎么能不担心他呢？毕竟，从客观事实来讲，对于一个发自内心的热爱着足球、以踢球为毕生追求的人来说，国足的大环境与成绩真的太残酷了。

    ……唉，苏舟低落的想，这都是一笔烂账。

    苏舟又蔫了，然而他只能放眼当下，然后他“嗷嗷嗷”的又嚎了起来。

    “蒸蒸我好喜欢你啊！”

    “你要相信这样的你真的很好啊！”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这样的你啊！”

    “你知不知道你是世界上最棒最耀眼最最厉害的进球机器世界前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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