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季节的夜,无端灼热之中忽然带上一缕凉凉的风,轻轻地拂在面颊之上,仿佛吹开了笼罩身前难以呼吸的屏障,连吐息之间都仿佛带上了春草一般的清香。
晴明端起白瓷酒盏,盏中是保宪前些日子带给他的八幡清酒,晶莹透亮,入喉之后又是极为爽口清冽,却又不寡淡,很得他的喜爱,保宪也是知道他的喜好,专程给他带了一盅,两人同坐廊下,一边喝酒,一边聊些杂事。
神乐已经睡下了,她的伞却还撑在廊下,上面绘着游鱼和蝴蝶,图案纷杂,带着一种诡异的童趣。
保宪啜了一口清酒,瞥了那伞一眼,道:“之前你占卜出黑夜山异动,去了一趟黑夜山,就带回一个小姑娘来?让我很是怀疑您去黑夜山探查的目的呢。”
晴明垂着眼,缓缓道,“师兄想必也看出她的奇异之处了。”
保宪的神色正经了些许,然后道:“虽然是稚童模样,眼神却像是不太像呢。”
“还有通灵之力。”晴明放下酒盏,轻声道。
此时绫女膝行而上奉了茶点,是保宪向来爱吃的一色饼,晴明将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道:“你带了八幡清酒,我回你一色饼。”
保宪眉毛一扬,拿起一个一色饼便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道:“你今日才从黑夜山回来,有些事你还不知道,要不要我说与你听?”
“不要。”晴明靠在廊柱上,果断回绝,“出了趟院门,乏了。”
一旦保宪给他说了什么“趣事”,那么就代表了这事儿他得接过来,他与保宪从小长大,一同在贺茂忠行门下修习,师兄弟俩都有怕麻烦的毛病,一遇见事就恨不得全扔给对方,当年晴明使劲浑身解数,“物忌”了大半年才让自己自阴阳头的备选名单中剔除,保宪心中暗恨,方上任阴阳头就没少找事给他做,开头便是那句“这儿有件趣事,要不要我说与你听听”。
他知道保宪的毛病,保宪自然也知道他的毛病,便强调道:“这事儿确实是与你有关,而且我也给拒了。”
“跟我有关?”晴明一挑眉毛。
“你可还记得那位几年前写了书信给你的左近少将?”保宪凑上前去嬉笑道。
晴明却仍是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让他有些失望。
他直起身子,咳了两声,道:“前几日,左近少将未婚妻,藤原中纳言家的四女公子自贵船神社祈福回来之后,便一病不起,僧侣祛邪也毫无作用,于是,便到了我这里来请求帮助。”他说着笑了一声,似乎带着些不屑,“他倒忘了当初在清凉殿前指着我和你道‘阴阳师都是些故弄玄虚欺世盗名之辈’了。”
晴明指间扣着杌子,挑了挑眉:“于是师兄拒绝了。”
“那是当然。”保宪笑道,“我可是他口中那个‘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贺茂保宪啊。”
晴明笑了笑,抬手端起酒盏,道:“左近少将所言非虚。”
保宪被他挤兑惯了,也不以为意,只道:“想必明日便会求到你的府邸来吧。”
晴明笑道:“今日已经来过了。”
“哦,来过了?”保宪有些惊讶,“这速度倒是有些快啊。”
晴明轻轻抿了一口酒,清酒的口感自舌尖而触,再经过喉咙,有一种别与盛夏的清冽之感,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道:“同行的还有那位博雅三位,当时开门的是神乐,他还闹了一阵呢。”
“那你答应了?”
“拒绝了。”
保宪道:“你倒是连那位博雅三位的面子也不肯给呢。”
晴明放下酒盏,靠坐在了廊柱上,挑眉笑道:“在下只是觉得麻烦而已。”
“这倒是我认识的晴明。”保宪也笑着道。
次日,又是一个大晴天,晴明因前去黑夜山探查,积累了好几日的公务,只得打着呵欠前去阴阳寮应卯,少了晴明的监督,寮中的阴阳师闲暇时刻就聚在一起聊天,一看见晴明缓步而入,立马作鸟兽散,一边拿着圆规比划着天象图,一边用眼角余光去瞟晴明。
晴明虽然伏在案上奋笔疾书,然而如此赤/裸裸的窥视他还是感觉得到的,他正写得厌烦时,忽然感觉有其他人步入了阴阳寮,他抬起头,看见了一身束带的博雅三位正气势汹汹朝他走来,此时的博雅三位面色黑如锅底,似乎随时要将腰间的太刀拔出与人斗个你死我活。
晴明面不改色,道:“博雅三位可是刚从清凉殿下来?”
“安倍晴明,你要怎样才肯去调查中纳言小姐一病不起之事?”博雅咬牙切齿。
晴明将手中毛笔搁在一边的笔架上,笑道:“若是不知情的,到以为中纳言家的四女公子是博雅三位的未婚妻了。”他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难怪坊间并无博雅三位的传言流出,想必是博雅三位早已心有所属……”
“安倍晴明!”博雅一把拍在他的案几上,再看他一脸戏谑的笑容更是火大,“左近少将是我好友。”
晴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博雅三位此时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博雅脸更黑了。
一旁偷偷围观的阴阳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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