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和珅登时又磕了三个响头,哑声道:“奴才惶恐,主子万寿无疆。”
弘历深深地看着微垂着头的男人,半晌深深叹了口气:“传朕口谕,和珅在户部左侍郎、吏部右侍郎任上,尽心竭诚,为朕分忧,劳苦功高。即日起在御前大臣上学习行走,其长子敏而好学,志存高远,特赐名丰绅殷德,其与和孝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待年行婚礼。和珅阖家旗籍抬入正黄旗。”
和珅双目通红,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吾皇圣恩,奴才没齿难忘。”额头重重地磕在金砖上,直到弘历离开三希堂,都没有抬起来。
吴书来折返回三希堂时,看到和珅依然维持着额头触地的姿势,忙低咳了一声:“和大人,快起来吧,皇上已经歇下了。”
和珅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衣衫。
吴书来微笑着说:“和大人别怪奴才多嘴,皇上对和大人,那可是真心实意啊。”
和珅恭谨地应道:“多谢吴公公提点。”
看着这一幕,申禾作为一个旁观者,心里也泛起了惊涛骇浪......
正愣神间,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一团浓雾散开后,申禾发现这次自己的灵魂漂浮在一个阴暗的地牢里。
地牢的一角,一个身穿囚服,手脚都被拷上的犯人,安安静静地蜷缩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申禾正疑惑间,忽见狱卒领了一个人往这边过来。
来人打点好狱卒后,冲着角落里满身污秽的犯人凄声唤道:“阿玛,阿玛,孩儿来看你了。”
申禾细细端详着来人的面相,电光石火间,忽然发现他很像一个人——和珅。
还未想通透,就见角落里蜷缩着的躯体忽然动了。酷似和珅的少年也顾不得脏,拖着袍子就去搀那犯人。
尽管那犯人形容憔悴,瘦得几乎脱了型。申禾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被嘉庆帝下了大狱的和珅。
至于那位眉眼颇似和珅的少年郎,必定是和珅的长子丰绅殷德。因着他额驸的名头,躲过一劫。
少年打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父亲这副模样。一时间又恨又怕,连带着提着食盒的手都哆嗦起来。
和珅倒是坦然,双手被拷住不能动,他便心安理得地让儿子喂饭。就这样吃了个半饱,才摇了摇头,沉声问道:“现下家中如何?”
这个沉重的话题让丰绅殷德的脸色颓丧起来,他恹恹地应道:“新皇下旨抄了宅子,现如今家中珍藏都如数充入国库了。儿子听闻,皇上还想将那秘云洞中康熙爷的御笔碑移到宫里头。”
不曾想原本脸色如常的和珅听了这话,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狠厉,冷笑道:“圣祖爷的碑,我特地请高人设计过,不动则已,一动则伤及龙脉。现如今乾清宫那位可是最介意这个的,这碑他是想拿也拿不走。”和珅脸上无端的戾气让丰绅殷德打了个寒颤,只能诺诺应是。
父子二人一时无话,丰绅殷德望着父亲数日内白了大半的头发,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无论是谁,心里都明白,这也许就是父子俩最后一次见面了。新帝恨和珅入骨,肯给他留给全尸已是恩典。
果不其然,丰绅殷德离开后的三个时辰,一个陌生的太监捧着一个木盘子朝天字一号牢房走来,见和珅半死不活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压抑逼仄的牢房里,只听见那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回荡:“和珅,时辰到了,上路吧,万岁爷念你伺候大行皇帝有功,特赐你白绫一条。”
和珅并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红色的锦囊,将它紧紧地贴在胸前,用尽全力地喊了一声:“主子,您且等一等,奴才来陪您了。”
说完这一句,便像再也没了眷念,三尺白绫悬于梁上,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尘世间,便将那板凳一踢,满清第一贪官和珅,终于缢死在大狱里。
却说那太监,见和珅断了气,方才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锦囊,迫不及待地打开。让他大失所望的是,里头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而是一张折了几折的纸。纸上只有一个字,那太监并不识字,便嫌弃地将它连同锦囊一起扔在了地上,回去向新帝复命了。
他不懂,历史系的申禾却是懂的,他认得那是个福字。不仅认得,研究过清朝列位皇帝墨宝的他,还知道,那是一个乾隆帝御笔亲书的福字。
正想着,申禾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力量将他拉入一片黑暗之中,虚无的灵魂就这样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