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那位名叫萨莱曼的管事登上车子后,艾丽莎很快便离开了那栋陈旧灰败的公寓楼。
车辆疾驰,拉车的鹿蹄声不断敲击着石砖的路面,逐渐将车中所载的人拉向远方。
车内的布置比在马修的车子简洁得多,却处处能看出讲究的痕迹。
管事萨莱曼帮艾丽莎将装行李的皮箱放在储物间,然后端正地坐在艾丽莎斜对角,双眼认真地看着透明窗户外的道路地标。除此之外,车上还有一位随行的侍从,看起来年龄不大,做事的动作却很利落。
没有人说话,车厢内很沉默,只有车轮鹿蹄的声响以及路过的闹市喧哗。
艾丽莎拘谨地在宽敞的车厢内坐了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推开侧边的窗框,将窗户打开了一个小口。
外面的喧闹一下子便随同冷风一道吹了进来,车厢内的空气也有了流动。
只不过天色却不像方才那么好了。
天变得很快,此时金色的太阳隐在厚积的云层后,街道上灰蒙蒙的。
帝都银风城被规整地划分为十一个大城区,而提尔在城中的宅邸在清幽少人的上东区,离皇帝的宫殿和提尔平日办公的地方都不算近。
车子确实是在一路向东行驶的,路两旁的建筑也越来越稀疏,行人越来越少。
越往前行,建筑物的风格越发得整齐严肃起来,阔叶的冬青木残叶挂在枝头要掉不掉,阴郁的色调看久了让人有些压抑。
艾丽莎从暗沉沉的天光中收回目光,动了动手腕深吸口气准备打破尴尬向那位管事询问一些问题。
她转过头,轻微地挥动双臂做出手势——
——萨莱曼先生……
然而动作才做到一半她便浑身僵住。
萨莱曼先生消失不见了!
方才还在斜对角坐得好好的人毫无征兆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浑身血液凝结了似的,她慌慌张张在车厢中四顾寻找人影——毫无所获。
另一位随行的年轻侍从也一起消失得不见踪迹,只有车辆依旧按照既定的轨迹向前没有停歇地行驶着。
艾丽莎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从未见识过这样的诡异境况,本能的恐惧像毒蛇一样迅速钻入她的神经。
——萨莱曼先生?萨莱曼先生?!
她一面在微微晃动的车厢中前后查看,一面忍不住张开双唇无声地嘶喊起来。
拉车的银鹿双蹄敲击石板地面,蹄声空落落地回荡,一下一下敲击在艾丽莎的心头。
没有人,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车厢内空荡荡的,只有装饰在车梁上的银丝流苏晃出怪异的弧度;
向窗外探去,外面也空荡荡,行人与建筑物完全消失,只有一条看不见尽头不知通向何处的灰石道路,在雾茫茫的灰木林中不断蜿蜒向前。
镇……镇定!
短暂的慌乱过后,艾丽莎这么告诉自己。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可以畏惧的。没什么的。
她自我安慰道。
她扶着车壁腿脚发虚地来到车厢前段,打开前门,那里还有两匹挣扎奔跑的银鹿,靠着主人给它们的命令与灵性在这条幽密的道路上疾驰着。
抓着门框上的扶手,艾丽莎看一眼银色牡鹿发光的犄角,像幽暗路径上仅存的明灯。
快跑吧,快跑吧,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祈求着。
她抬头,又向道路前方看去,却看到前方隐隐约约飘来一大串人形黑影。
黑影越来越近,携着寒冷压抑的气流飘过来了,幢幢叠叠。
艾丽莎看清了,那些飘忽的影子一个个都把身体隐匿在漆黑的长斗篷中,硕大的兜帽遮住了他们的头脸。
他们靠得越近,她周围的空气就越好像被全都抽干一样,稀薄沉闷,让她呼吸难续头脑逐渐空白。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看清了领头的那个黑影藏在兜帽下的面庞。
人类男性的模糊轮廓,脸上皮肤却布满暗黑的鳞片,五官模糊不清;她的目光从他眼睛处扫过,只感觉到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透明眼球,目光涣散没有聚焦。
只这么一眼,艾丽莎从头到脚的情绪与力气全被吸走了。
喜悦愤怒悲伤快乐全都在这一眼的瞬间烟消云散,就连恐惧也全都被抽离得一干二净。
寒凉的气息呼啸着穿透全身,整个人的情绪变得空白起来。
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很愉快,不害怕不紧张,身体原始地感到疲累,心脏干冷机械地跳动,精神也疲倦得思维迟钝。
她呆滞地滑坐在前门边缘,看着自己离黑影越来越近,脑中却漫无边际地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重生前不受祝福的刻板一生在脑中走马灯似晃过,复生后莫名又被动的生活场景在眼前一一浮现。用两个字来概括这些毫无意义的人生,那只能是——无聊。
是的,无聊。
活着也像是去了意义,生无可恋,死无可念。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要怎样离开这个地方?全都变得没有意义。
就这样吧。
她倚在门上麻木地想着,眼睁睁地看着黑影们飘到她跟前将她慢慢包围,从黑袍下伸出满是鳞片的嶙峋黑爪,向她的心脏袭去。
此时,在艾丽莎身后的车厢里却忽然响起重物倒地的闷声——
摆放在储物格中的皮箱毫无征兆地滚落了下来,摔开的箱缝中泻出一缕明蓝的光。
光亮越来越盛,直直地从车子前门散射出来,映照在前方昏灰的世界里,映得艾丽莎眼睛发晕。
黑影们像是对这光亮有所畏惧,行进的步伐稍微有了停滞。
艾丽莎迟钝的大脑也因这突然迸发出来的亮蓝光芒慢慢苏醒。
蓝色的辉光穿透艾丽莎的皮肤,温柔有力地拍打着她的心脏。
心灵重新有了令她熟悉的悸动,一下一下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