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觉得没必要。”傅煜回绝得干脆。
老夫人皱眉,神情微沉,“这可不行。魏氏那行事性情……”
“她不会教坏澜音。”傅煜为这事折腾了整个早晨,饭都没吃一口,见祖母死揪着不放,颇为不耐,“澜音不是孩子,知道善恶是非,祖母不必多虑。至于魏氏——”他迟疑了下,状若随意地道:“从前固然出格,嫁过来还算安分。她孤身远嫁不容易,祖母体谅点吧。”
说罢,以书房有事为由,告辞走了。
剩下老夫人靠在罗汉榻上,不悦喃喃,“才娶进门几天,这就护起来了还!”
……
寿安堂里那点小心思,傅煜并未放在心上。
折腾了小半日,腹中仍是空荡,他回到两书阁脱了那身冷铁细甲,匆促用过早饭,连眼皮都没阖片刻,便往傅德清的议事厅去。节度使帐下猛将众多,兵马银钱都充足,这议事厅修得阔朗敞亮,巍峨峻拔。
傅煜进去时,傅德清的副将徐夔刚出来,盔甲俱全,刚猛威仪。
见着傅煜,便抱了抱拳,“修平今早又冒寒练兵去了?”
“带到城外练了会儿,活动筋骨。”傅煜年少时常跟他上阵,对前辈亦存敬重,见徐夔走路时右脚虚浮,膝弯有点蜷缩,道:“老将军的腿仍没好?”
“嗐,别提了!”徐夔四十余岁的年纪,面色吹得黝黑,性情却爽直,“上回军医开的那些药,没一帖管用,前日请了小秦先生,倒是给了剂好药。不过他也说了,这是多年吹风落下的老毛病,须找极有经验的老军医才行,他不擅长这个。他娘的——这条腿可真是带累老夫!回头啊,我到你那骑兵里去!”
两人在门前说话,里头傅德清听见,推窗望出来,笑骂道:“老东西,少给修平添乱。”
徐夔自知傅煜亲率的骑兵军规极严,他是熬不下来的,哈哈笑了两声,摆手走了。
傅煜瞧他步履微跛,眉头微皱,进了屋便道:“徐叔这腿,军医当真没办法?”
“能试的都试过,不管用。”傅德清叹了口气,甚为自责,“老家伙在军中卖命一辈子,到如今落下毛病,我却束手无策。”
徐夔年轻时骁勇善战,傅煜幼时初入军营,也记得他的雄伟英姿。
如今猛将渐老,行动不便,瞧着叫人难受,遂道:“上回我命人探查,京城里有个老郎中,当年也是军医,很会治这些。他的去向住处已查明了,不如派人请过来试试。”
“正好。”傅德清关上屋门,带儿子进了内间。
里面墙厚窗窄,稍觉昏暗,却因地处隐蔽,极适宜密谈。
他走到靠墙的书桌,从屉中取出一摞写得密密麻麻地纸,让傅煜看完,才道:“这个朱勋很会用兵,先前帮西平王御敌,也很勇猛。这回奉命平叛,因随行的文官碍事,贻误战机,回京后被人谗言诋毁,进了牢狱。若能将他收为己用,可省许多力气。”
“是个刺头。”傅煜翻看两遍,眉峰微挑,“却也是柄利剑。”
“所以要你亲自去。一员猛将,能抵数千兵马。”
这道理傅煜自然明白。
闯龙潭虎穴的事,他已不知做过多少回,这事儿该如何办,心里有数。
遂将那人的经历记熟后收起,又从袖中取出一枚极小的信筒,递给傅德清。
“南边刚递回的消息。叛贼悍勇,朝廷镇压不住,等明年春荒恐怕更难熬。届时朝廷调兵镇压,齐州可出力试探。我再去趟魏家,先将东南那边要紧关隘的舆图、烽堠、城防总图取来。如何?”
“好!”傅德清看罢线报,甚是快慰,“这事办完,顺道将老郎中请来。要多派帮手吗?”
“不用。”
傅煜行事利落,将手头要事安排妥当,当晚便启程赶往京城。
大半个月后,不负重望地满载而归。
将朱勋、老军医和捎带的机密舆图交割清楚,已是傍晚。傅煜连日赶路,在京城时费神费力,傅德清也不舍得他太累,便命他回府歇息。傅煜进了府,没回两书阁,却是两袖风尘,直奔南楼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