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撇嘴道:“放心,士族小姐要学的那一套东西,我一样不落地全找人教了。就算不可能样样精通,至少也能做到表面光鲜,唬得住人。再加上她那张脸蛋,随便她想嫁谁,肯定都能嫁得出去。”
“终于舍得把她嫁出去了?”戚云恒调侃。
“女儿家,总是免不了要经历这么一遭的。”欧阳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昨日和苏素的那番畅谈不仅触动了苏素,也让欧阳自己意识了到面对现实的必要。
仅就私心来说,欧阳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让欧菁嫁人。女儿家,在家的时候是个宝,嫁出去就会变成草。欧阳两辈子的母亲,曾经的姐姐和夫人,还有他所认识的每一个女人,没有哪一个的婚姻是幸福美满、无可挑剔的,全都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不足。
然而如今这种一妻多妾制的婚姻只能说是导致这种不幸的因由之一,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才是这种不幸的根源所在。
欧阳当然有能力给欧菁一个随心所欲的人生,只是,他对随心所欲的定义和欧菁对随心所欲的定义又是否能够一致呢?
欧阳没有自信。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尝过这世间的人情冷暖,看遍了林林种种的人间百态。而欧菁却对这个世界的残酷一无所知,对人生中的一切都还充满着好奇。正是出于这种少年人对未知之事的好奇,即便是一望即知的苦难,她也会兴致勃勃地跃跃欲试。
欧阳没再说话,戚云恒也收起说笑的心思,专心看起了书信。
看罢,戚云恒幽幽叹了口气,对信里的内容不置一词。
欧阳知道戚云恒肯定会偏心定北侯,对这样的反应自然也丝毫不觉意外。
定北侯乃是戚云恒的得力干将,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左膀右臂,功勋卓著又没有忠诚上的问题。而定北侯的发妻钱氏却是戚云恒见都不曾见过的陌生人,只因她是定北侯的夫人才会得到戚云恒的关注与重视。若是没了这个身份,戚云恒才不会在意她是哪根葱,是被拔了出来,还是插在地里。
但戚云恒肯定也不会允许定北侯休妻。
如今只是开国元年,还是需要积累口碑,笼络人心的时候。如果一位皇帝刚刚恩封出来的侯爷竟然因为一个无媒[苟]合的外室和两个非婚生的孽子而休弃结发之妻,无论于情于理还是于法,都是要被天下人口诛笔伐、戳脊梁骨的。
戚云恒再怎么偏心定北侯,也不可能为了他的一点蠢事就和天下人过不去——欧阳觉得自己都没那般份量——肯定就是和稀泥,当和事佬,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沉默了一会儿,见欧阳完全没有先一步开口说话的意思,戚云恒只得问道:“菁儿可曾求过你什么?”
“这孩子懂分寸,你不用担心。”欧阳道,然后话题一转,问了个貌似不太相干的问题,“听说定北侯上了折子,请你允他休妻——那折子是哪一日递上来的?”
大朝会之后,朝廷就开始了正式的运转,定北侯也才有了上折子请旨的机会。
“初六,怎么了?”戚云恒以为这事是定北侯的女儿告诉欧菁的,并未多想。
“果然。”欧阳撇嘴。
“什么果然,你到底想说什么?”戚云恒被欧阳故弄玄虚的模样搞得满头雾水。
欧阳耸了耸肩,面无表情地解释道:“若我没有猜错,他之所以会上这道折子,恐怕是听了你对孙家的处置才萌生出的灵感。”
戚云恒微微一怔,跟着便恍然大悟,懊恼地握拳击掌。
对孙家的处置虽然满足了戚云恒不能宣之于口的报复之心,但也给朝臣们留下了皇帝可以插手自家后院的微妙印象。定北侯写奏折求休妻只是一个开始,若是戚云恒真的又插手了此事,甚至允了定北侯的请求,那类似的事件肯定会层出不穷,源源不绝。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更糟糕的是,长此以往,朝臣们很容易举一反三,脑洞大开,反过来插手皇帝的后宫,以天家无私事为由,干扰皇后的废立、太子的选择……
——没让朱边那家伙做丞相真的是太对了!
——这家伙果然只适合出些让人防不胜防的馊主意!
戚云恒恨恨地磨牙。
看到戚云恒的表情,成功给某尚书上了眼药的欧阳飞快地弯了下嘴角,接着就话题一转,重新回到了定北侯休妻这件事本身。
“话说,你既然能把定北侯夫人接进京城,想必已经对她做过详细的调查。”欧阳道,“能不能把调查的结果让我看看?”
“有何不可。”戚云恒当即叫来魏公公,让他派人去金刀卫那边调取定北侯发妻钱氏的资料档案,然后才转回身来,向欧阳问道,“你要看这个作甚?”
“想确认下她的本事。”欧阳微微一笑,“看她有没有价值让我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