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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撑着翻身坐起来要下床, 却被姜父扶住, “不用了,今天我来,主要是想跟你谈些事情。”
“我很抱歉。我真的十分……对不起您和橙橙……。”他嘶哑着嗓音, 不敢与姜父对视。
姜父坐下, 说:“所以你才更不能寻死, 其琛。”
韩其琛的手指颤动起来, 心中竟然涌起隐隐的期待。
“我知道你很爱橙橙, 或许比我这个做父亲的更关心她也说不行。”姜父说,“可是做父亲的, 不免要考虑到将来的事情。我老来得女,一辈子的心血都用来养这个娇娇女, 就怕她过得不好,可是我毕竟也老了, 有一天肯定要先走一步。”
“我们姜家已经没有什么算得上人的亲戚了!”姜父说,“姜萌萌小时候看着倒还机灵,长大了却越来越不像话, 心比天高, 自以为是的很。我的橙橙聪明的很,她不管家里的事物, 不是因为她不会;她不社交, 不是因为她不擅长。正因为她几乎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什么都一点就通, 才成了那么通透的天才, 而我, 做父亲的,也只想让她做她愿意做的事情。”
“姜萌萌竟然看不出来她远远胜不过橙橙,可是她心脏的很。接她回来,是我走错了。亲戚里呢,又一堆虎视眈眈的。当年你们老韩家出国避难,我们家却不用,为什么?因为你们家干干净净的,我们做的却是见不得光的营生。做得大了,现在黑白灰倒都有——可是,我怎么舍得叫橙橙打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脏了轮回路的东西呢?”
“其琛,我知道你是心狠的人。如果你不爱橙橙,至少我能保证你们结婚,你明面儿上也会供着她舒舒服服地画画,过一辈子,家业交给你也就交给你了,我是不在乎的。……现在你犯了错,我倒是想让你滚得远远的,一辈子不再出现……可是我也知道,这一辈里没有能力上可以和你比肩的人了。”
姜父叹了一口气,“其琛,你老实告诉我,你还想跟橙橙处一辈子吗?”
韩其琛骤然抬起头,竟然已经泪流满面:“……我当然愿意……可是我已经……我已经犯错了……”
姜父说:“所以你才更不能一死了之,那是逃避,你知道吗?男人怎么能逃避错误?——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的决定的。”
“如果你愿意一辈子都爱我的橙橙,当作你的赎罪——不管她原谅不原谅你,你要记得自己曾经对她的伤害,宽容地爱她——那么这个婚约,我是不会解除的。我跟你的父母隐瞒这件事情,也是这个意思。”
韩其琛挣扎着从床上翻了起来,几乎是摔在了地上,完全不顾吊针滑出手臂流出来的血,也不管伤口裂开的痛苦。他像孩子一样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发誓……我发誓,我将永远爱她……永远赎罪……感谢您,感谢您还愿意给我机会……”
他砰砰砰地磕头,完全不收敛力度,额头上一片青肿,连见多识广的姜父都惊讶了。
他这一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人磕头赎罪,或者表示感谢,或者请求原谅,但是从来没有人像韩其琛一样,受此痛甘之如饴,仿佛获得了什么救赎一般。
姜父把他扶起来,按铃叫护士来收拾伤口,又说:“往后,橙橙就要托付给你了,其琛。但是她究竟什么时候愿意见你,这我也说不定。你先出国吧,姜家在外头的产业,我就先交给你打理,有拿不定的可以联系我。——我等下有场会议,就不再陪你了,注意养身体啊。”
小护士推门进来,想起昨天看到病床上的这个男人,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胡茬邋遢,头发乱七八糟,面容苍白消瘦,仍然无法掩饰他的英俊逼人。他醒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结果她看到这男人一身狼藉,身上的伤口全裂开了,而他蜷缩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
八年后。
韩其琛仍然按照Z国时间作息,为了某种隐秘的愿望——仿佛这样他就能与那个遥遥思念了八年的人仍有一丝联系似的。
八年来他执着地写信,写日记,只是讲述自己的生活,絮絮叨叨地说思念,然后寄给姜沉夜,却不敢确认她究竟看了没有。她从来没有过回信,周围的人却在固定地给他传照片,一些生活的描述,让他几近干涸的心得到一丝丝慰藉。
时间好像在她的身上凝固了一样,她像是琥珀里的蝴蝶,在那小小的花园里赏花,回到阁楼上创作,照片上的小姑娘仍然那么纯真美好,丝毫没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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