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雪那天

    2001年11月22日，小雪，北风微寒。

    虽然节气到了小雪，但是这南方城市是从不下雪的，看一场雪再打个雪仗，也就成了这里长大的孩子埋藏心中的小小愿望。

    经过一晚上慎重思考，不记得自己本名的陆大鹏决定暂时接受阿妙这个名字，他生怕这家的幼女颜小雪将他的名字再改回小白、咪咪之流，哪怕是叫狗蛋，他的反抗心理也不会这么严重，至少能说自己返璞归真接地气，有引领复古潮流的趋势，而不是在扮演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某条野猫野狗。

    早上是被小雪嘟哝着“阿妙阿妙”摸醒的，这一晚他睡在沙发上，身上还盖了毯子，总算是有家的人的待遇，要比瑟缩在某个漏电广告牌的后面舒服得多，太阳升起前那一刻的寒意，他是再也不想体会了。

    颜小雪是出生在小雪这天的孩子，这一天出生的女孩或许有相当一部分叫做小雪，看在她是生日的份上，被扰了清梦的阿妙努力站起身子给了她一个拥抱，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男人，还是比较能容忍孩子。

    ‘并不是因为长得可爱才喜欢萝莉的呀！’

    一个来自阿妙的拥抱，为小雪的生日开了个好头。

    用过早饭后，一家三人便出了门，临走前这家人的母亲还在地上用碗盛了排骨汤泡饭，并细心地撕了许多碎报纸装在鞋盒里给猫当便盆，将今后处理小猫卫生的任务交给小女儿，颜小雪高声答应。

    随着关门声响，空荡荡的房子里只留下了睡眼惺忪想要继续补觉的白猫。

    ‘便盆这种东西我不会用啦喵。’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随意的吃了两口碗里的饭果腹，等肚子有货又伸够懒腰后，这只猫打开了电视。

    他不断的换台观看，凡是播放新闻的频道都稍作停留，脑袋里原先的疑问被一一印证，待看了十几个频道以后他终于能百分之百确定自己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首先是没有了中央电视台，取而代之的是国家新闻、国家经济、国家文艺等频道，本该熟悉的其他省的卫视频道大多也都不是原来的名字，只有偶尔出现在屏幕上的全国行政地图才说明地还是那块地，上面生活的人大概不全是认识的那一拨了。

    谈不上失望，自己本来就不记得原来世界有关自己的人们，即便是一切如常，全身这几两猫肉又有何用呢。

    如此，痛快的接受这个新世界就好，想活，想怎么活，这样的问题在历经三次生命后心中已是不存在疑惑。

    他想起这家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那就是说这两个孩子只要不是对学习深恶痛绝，家中应该还有历史科目的教材。

    一想到这个他就马上行动，在家里大大小小的柜子里一通乱翻，从主卧的一个柜子里找出了厚厚一沓奖状和资料。

    ‘唔，这家的两个孩子学习和品行都很好嘛。’阿妙稍微浏览了这些奖状和资料，看到的基本都是对两个女孩的优秀表现的赞扬。

    ‘长女颜知悯，看来是个学霸，小女颜小雪，成绩也很不错呢。’他一边看着一边“唔唔”的哼哼，表示欣赏，真是很优秀的孩子。

    ‘李静茹，1964年出生，西南巴蜀人，唔，是这家的女主人吧。’阿妙翻出了薄薄一本户口本仔细辨认，倒是没看到有男主人，他想大概是不在了。

    如果这个世界还是原来那个，离异了也会挂个公安机关专属的“离异”的印章，除非是这个男人把自己的户口又挂回自家父母名下，可是大概不会有人这么做，丢人，至少自己还是人的话是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但是不管这家的男人还在不在世上，李静茹一个人养一家还真是辛苦呐，这种负担好像有些熟悉啊。’阿妙舔了舔爪背感叹着，昨晚母女俩管洗不管梳，有些毛乱了还要自己来舔。

    休息了一会他继续翻找想要的书，在翻找一阵后从颜知悯床底的柜子中找到了想要的目标。

    ‘嗯，少女的内衣内裤，罪孽啊罪孽，在下只是为了那光辉灿烂的中华历史不得已而为之，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与你同在。’

    “喵！（好软好香好棒啊！）”

    看了一下午教科书，书上的内容让他啧啧称奇，历史的大方向没有偏差，这片土地上如同自己的世界一样有过光辉灿烂的文明，也有过外族入侵的屈辱史，最终让他找到两个世界分离的节点是书上短短的一个人物介绍。

    有一人名叫赵昊，字光汉，在北宋末年迅速崛起，这个人擅长机关巧技天文医术，会蒸酒制药，能造火器懂兵法，可将散兵游勇短时间内整合成强军，在率军抗金的过程中死于流矢，只留下薄薄一册写满奇怪符号的晦**籍，被称为《赵氏天书》，而后在战乱中遗失。

    有历史学家评价赵昊，如果此人不死，汉民族后续的屈辱历史将不会发生，他在世时流传下来的数种机械设计和医学理论还有诗词都是民族的瑰宝。

    “大概是某个穿越者前辈吧。”阿妙看完书如此认定，反正自己都来这异世界了，有个历史频道半路扑街的前辈什么的也不算离奇，只可惜穿越者并不是无敌，还没功成名就就被一根乱射的箭夺走了性命，否则北宋不灭，到了今天这个世界会有趣得多。

    北宋后面的历史就没什么意思了，该腐朽的腐朽，该被入侵的入侵，也出了些不同名同姓的民族英雄，终究是不能扭转这个民族逐渐衰败的历史事实，这片土地上的鲜血炮火才算是平静下来。

    将自己翻乱的房间收拾好，他趴到窗台上等着这家的孩子回来，昨晚从家里三人的只言片语中他了解到这家人的情况，母亲李静茹应该是某个网络公司的总编辑，工作很忙，长女颜知悯为了照顾幼女颜小雪也早早的成熟内敛，他还在翻箱倒柜的时候找到了一张全家福，四人齐聚，年代也有些久远了，上面的两个孩子和如今的模样比起来要幼小许多，那个搂着三个笑靥如花女人的英挺男人大概是真的不在了。

    家里的经济情况生活上应该不成问题，从四房两厅的大房子却只有简单的家什布置来看，应该也不算太富裕，他是不在乎这些的，有钱或是没钱，对于一只猫来讲实在区别不大，至少这家人的行为举止是有教养有分寸的，暂时在这里当一只住家猫也是他很满意的。

    按说小雪这日已是冬天，可是这南方城市的天气不同于中原北方，真正的冬天大概只有寒流直下的那半个或是一个月，其他时间若是出久了太阳，外面的气温则不会过分的冻人了。

    他就看到这楼下有老人小孩在活动休憩，也有新晋人母抱着自己的孩子在慢慢溜达，有些人的生活其实是比小猫小狗还要闲适的，如今若是能像一个人一样生活，终究是让他有些羡慕的。

    看了一会楼下人，他等到了一起回来的两姐妹，她们在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大概是遇到了相熟的邻居，那个老太热络的牵着小雪一起进了楼，依照正常的上楼时间估算她们晚了十多分钟才回到家，期间应该是去了老太那里。

    等姐妹两个打开门后他才发现她们提的满当当两袋子东西，细看之下原来是乡下的土产，腊肉火腿米糖干果什么的，还有一只捆着双脚的公鸡，大概是老太自己或是乡下的某个亲戚送来的。

    这样的邻里关系还真不错，他瞧了门口换鞋的姐妹俩一眼，“喵。”算是打了个招呼，便趴下继续看着窗外。

    颜小雪扔下书包就跑过来抱起他一阵乱舞，嘴里“呜呜呜”的叫着，他看在眼里心里在笑，由于她的动作不大也就由着她了。

    颜知悯将邻居奶奶送的土产装进冰箱，老人家受过母亲的帮助所以对她们一家很是热情，由于年轻的时候在乡下当过教师，所以每年立冬以后都有许多以前照顾过的学生提着各种各样的礼品前来拜访，大多吃不完用不掉的都被转送给了附近关系好的邻居，可是没想到这次老人家送了一只活鸡，幸好母亲今晚不用加班会早早回来，杀鸡的工作就让她代劳了。

    小雪抱着阿妙在客厅里疯了几圈后气喘吁吁的摔在沙发上，她忽然想起早上出门前母亲交给她的任务，就爬起身来去看那个铺了碎纸充当便盆的鞋盒，她几经观察没有看出这个鞋盒和早上出门时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端着鞋盒跑去厨房找姐姐。

    “知悯，今天阿妙没有便便。”

    正在淘洗蔬菜的长女听到妹妹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见鞋盒里的碎纸依然是早上刚撕碎的模样，就连被踩踏的痕迹有没有。

    “大概是拉到其他地方了，你去厕所和房间看看，找到了告诉我，我来清理干净。”

    “哦。”

    猫爱干净，却也不是所有猫都知道要将排泄物掩埋的，尤其是单独长大的小猫，虽说掩埋排泄物是一种天性，但是这种装着纸屑的盒子不是每只猫都能理解的。

    少女做好了心理准备，阿妙毕竟是她捡回来的，所以就算刚开始会把家里搞的一团糟，她也会选择教育指导，她是讲道理的人，对幼小（40岁）的猫咪终究是需要更多耐心的。

    颜小雪很认真的照着姐姐说的在家里找了一圈，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碗里面装的饭明明有减少，更别说阿妙昨晚还啃了一块大骨头的肉了，吃了东西就要拉粑粑，这是就算在上小学的她也明白的逻辑，可是家里真的很干净，无论是床上床下，柜子里缝隙里，她都找遍了，确实是没有猫便的痕迹。

    阿妙在沙发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呵呵，愚蠢的蓝星人。’

    “姐姐，房间和厕所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哎。”

    “都找了吗？有没有闻到味道？”少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

    “都找遍了，没有味道。”

    “那大概是肠胃有毛病，便秘了吧。”

    颜小雪一听阿妙可能是生病了，马上可怜兮兮的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问姐姐：“那该怎么办？”

    颜知悯在厨房里一边淘米，想了一会回答道：“我上学路上有个宠物诊所，我明天把它带过去看看。”

    “那你要给他买药。”

    “我知道啦。”

    “还要给他打针。”

    “.…..”

    ‘我的老天。’阿妙大概是没想到姐妹两个会纠结这些问题，让她们继续说下去明天自己可能要进重症监护室，其实哪有那么多复杂的问题，这只是他做人的原则不能用一个鞋盒子来便溺罢了，就算是一只猫也能好好的使用人类厕所，门锁了以后他又不能出门，个猫卫生总是要处理的吧。

    伸手、扭腰、踢腿，一通动作下来从小女孩的怀里挣脱出来落在地上，‘还是由本猫为大家举个栗子吧。’

    他要示范一下自己是怎么上厕所的，免得这家的两个女儿把心思花在这旁枝末节的小问题上，如果搞了什么奇怪的药回来给自己吃那可就不好了，自己现在是一只很没用的小猫咪，吃药这种听起来难度很高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做。

    走进厕所掩上门，跳上马桶小便后按键冲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惊得从门缝里面偷看的颜家幼女合不拢嘴。

    “知悯知悯！阿妙冲走了！”

    “什么冲走了？”

    “阿妙……阿妙用马桶上厕所然后冲走了！”

    厨房里的少女脑子里想了半天没有理解妹妹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来到客厅里，看着妹妹指着从厕所里慢慢踱出来的猫咪解释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这只猫原来是自己会上厕所。

    一般的猫会自己上了厕所再冲水吗？应该没有吧，自己究竟捡了一只什么样的猫啊。

    适逢电话铃响，她放下一探究竟的想法接通电话。

    “啊，妈妈……”

    阿妙注意到少女的神色变了变，听少女的对话电话对面应该是母亲，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那边传来的话让她的情绪急转直下，她握住听筒，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和电话另一头对讲，估计是那个少妇又加班了，也难怪颜知悯接了电话兴致不高，她大概是真的爱这个家，至少在妹妹生日这天希望全家能在一起吃一餐晚饭。

    “嗯，好的，我们也才刚到家……”

    “小雪在跟阿妙玩。”

    “阿妙很乖，上厕所还会用马桶。”

    “是啊，我也吓到了。”

    “没关系的，我们等你回来。”

    ‘一个女人养家在这个大环境下并不是容易的事。’和小雪玩着你拍一我拍一这种幼稚游戏的阿妙偷听着少女的电话一边想到。

    “嗯，我知道了。”

    对话似乎到此为止，不算是很好的结果，这是世纪初南方重要城市里的打工家庭的日常，一切都是新兴的状态，城市或是社会，身为这个巨大机器的组成部分，养家或是寻梦的人只能努力再努力，加班再加班。

    临挂断时，少女犹犹豫豫的问了一下。

    “妈妈……你知道怎么杀鸡吗？”

    不容易呢，各种意义上的，这个家里的三人都不轻松，阿妙想到了自己的第一世，不记得缘由，大概重生的原因就是因为身上有一个重担吧，他推测了一下，以自己的性格恐怕不会仅仅为了多拿些薪水就豁出性命，加班加到死这种新闻在他的意识里依然是个不可能接触的笑话。

    这样的为了守护家庭而牺牲家庭的做法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不是每个人都有温馨幸福的家，幸福只是相对的，自己更看重的那一块能牢牢的抓在手里便是幸福，可能是无时无刻的陪伴，也可能是衣食无忧的温暖，若要做到方方面面没有缺憾那可太好，只是这样的又能有多少。

    家里的长女终究不是只能观赏的温室花，她已经有意识的在尽力为家里做点什么，尽管所做的事情并不能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一家支柱，可这份大大超前同龄人的觉悟也让阿妙看了暗暗佩服，他是有心愿意帮这一家三口做点什么的，现在说这个还太早，虽然对他来说并不算困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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