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贤淑女醉卧瓜园遭奸杀 财迷精夜梦孝女进忠言

    男有心，女有心，棒打鸳鸯不离分。

    ——中国谚语

    黄河的水堵不住，爱情的火扑不灭。

    ——兰考谚语

    二老歪吸完烟清完嗓子之后，给他们讲了这么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

    解放前，村子里有一家姓柴的大地主，叫柴明清。因为他特别吝啬小气，精于算计，贪婪成性，爱财如命，所以村里人给他送了个外号叫“财迷精”。他是村里最大的富户，家有好地数十顷，财产数百万，女佣长工上百人。他依仗权势，横行乡里，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也许是上天报应，他虽妻妾数人，却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因为生在春天，正逢院内繁花似锦，所以取名春花。女儿出生后，他的妻子因大出血而死。为把女儿养大，他要为女儿找个奶妈。这时候，他听说长工刘苍的妻子刚生下一个儿子，就硬逼着刘妻给女儿当奶妈。刘妻是个年轻美丽的两家妇女，还是个吃斋行善的佛家信徒。刘苍不敢得罪他，只得忍气吞声把妻子送进柴家。自己的儿子大槐没了奶水，饿得哇哇哭叫，他只得喂儿子玉米糊糊，勉强维持他的小生命。虽然大槐挨饿受冻，吃尽苦头，但还是一天天长大了。

    刘妻进柴家不久，就被纵欲成性的财迷精给强行霸占了。因她胆小性懦，惧他权势，不敢反抗，不敢声张，只得忍辱偷生，自吞苦果。后来，此事还是被刘苍知道了。他忍不下这口恶气，就掂把菜刀跑到柴家，要找淫贼报仇。财迷精以强欺弱，指使人把他毒打一顿，赶出家门。几天后，他就含冤而死。

    刘苍死后，撇下儿子无人抚养，刘妻要辞职回家抚养儿子，却遭到财迷精的拒绝。他为长期霸占她，宁愿让她把儿子带进柴家抚养，也不放她离开柴家。

    大槐和春花同岁，来柴家后就天天和春花在一起玩耍。他们玩抓子儿，玩打瓦儿，玩捉迷藏，玩过家家，玩的开心，玩的潇洒。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在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中，他们度过了自己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大槐娘虽为贫家妇，娘家确实富裕户。所以，她从小就习文断字，还读过不少圣贤书，如“三字经”、“千字文”、“朱子治家格言”等。在这些圣贤书的影响下，她还成了吃斋行善的佛家信徒。在柴家，他就经常把这些书上宣扬的人生哲理讲给大槐和春花听，并教育他们长大后要多行善举，帮扶穷人。

    在她的殷勤教诲和潜移默化下，大槐和春花从小就养成了积德行善乐善好施的美德。美丽纯洁的春花，事事从善如流，善待家里佣人。特别对她的使唤丫头杏花，更是如同亲姐妹一般，食物同吃，衣服同吃，首饰同戴，玩具同玩。因为她是独生女，财迷精对她特别娇惯，常常给她一些零花钱。她就背着爹爹，把这些零花钱资助给穷人。佣人病了，吃不下黑窝头，她就偷偷拿自家的白蒸馍给他们吃。村子里谁家生活有了困难，她也会偷偷送去米面。就连家里来了乞丐，她也会背着爹爹多给些食物。所以，大家对她都很感激，并默默地为她祝福，祝她一生平安幸福。

    随着年龄的增长，大槐和春花的关系也渐渐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男的多情，女大怀春，这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慢慢地，他俩相互之间对异性的好奇心和吸引力也越来越大了，越来越强烈和不可抑制了。随着人类初级本能的进一步升华和生活经验的进一步丰富，他们对男女之间的神秘也越来越明白了。因为他们都受到了其母亲与人为善处世之道的思想熏陶，言谈之间很有共同语言，很是情投意合。于是他们的心也就越贴越近，越近越亲，越亲越密，最后密不可分了，他们的言谈也就越加贴心贴肺柔情蜜意情真意切，最终信誓旦旦海誓山盟非他不嫁非她不娶了。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财迷精秘密进行的。

    有一年天大涝，庄稼被淹收成大减。佃户们没钱交租子，财迷精就又打又骂，逼得人们有的外出逃荒，有的卖儿卖女，还有的投河上吊。目睹如此惨状，大槐心如刀剜。他暗暗和春花姑娘商量，让她求父亲财迷精对困难人家适当减租，帮他们度过灾荒。春花满口答应，她想爹爹那么疼爱自己，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没想到她和财迷精一提这事儿，财迷精竟气得火冒三丈，劈头盖脸把女儿春花臭骂了一顿，说春花又憨又傻缺心眼儿，说人家是马蹄子往里勾，她却是胳膊肘儿往外拐。骂过之后，他忽然多了个心眼儿，心想女儿还是个孩子，她平时是不管这些事情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事儿来啦？他曾听人说过女儿和大槐关系有些异常的话，但他没有放在心上。他想女儿聪明伶俐，通情达理，怎么可能会和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拉扯在一起呢？但今天女儿的反常举动，却引起了他的警觉。他想如果要真有这事儿，绝不能大意失荆州，一定要采取果断措施，以免后患无穷。于是，他叫来女儿仔细盘问，剖根问底。女儿春花单纯幼稚，在财迷精步步紧逼的追问下，把她和大槐的一切如实和盘托出。她天真地认为，自己是爹爹的心肝宝贝，只要自己坚持和大槐好，爹爹是会同意的。但是，她想错了。财迷精是个爱财如命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一个心肝宝贝大闺女白白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呢？那样的话，他就不是财迷精了。再说了，他一个富甲一方的大财主，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保长，一个有钱有势威震四邻八乡的大豪绅，要是把女儿嫁给一个穷光蛋，那他不是自打耳光脸面扫地吗？他早已盘算好了，要在东京城里给女儿找一个官宦之家，一来自己能依靠女儿攀龙附凤，捞个一官半职，二来还能收一大笔聘礼，发一大笔横财，这才是他给女儿谋划的一箭双雕的“美满”婚姻。并且，经人介绍，他已经攀上了高枝，那就是考城县守备赖老八的公子赖涛。这赖涛依仗父势，横行乡里，吃喝嫖赌，欺男霸女，是个作恶多端的浪荡公子，所以人送外号——赖孬。财迷精已经自作主张和赖家定下了亲事，并商定聘金是八百八十八块大洋，外加各种金银珠宝和贵重首饰。财迷精暗暗思忖，这“八、八、八”的数字是多么的大吉大利呀！这预示着他们柴家将要“发、发、发”了，仕途要升官发迹，家道要暴富发财。升官发家，荣宗耀祖，在此一女，在此一嫁，如此天赐良机，焉能错过？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女儿嫁给穷光蛋大槐的。他花言巧语地劝女儿说：“孩子呀，你快别犯傻了！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嫁给一个穷光蛋呢？整日里缺吃少穿挨饿受冻的，那种苦你能吃得消吗？田间地头出力流汗，那种累你能受得了吗？爹已经给你找好了一家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那就是考城县守备赖老八的公子赖涛。你要嫁到他家里，住的是大厦高楼，穿的是绫罗绸缎，坐的是八抬大轿，吃的是鸡鸭鱼肉。一走动，丫环仆女前呼后拥；一开口，诺诺连声一呼百应。多享福？多体面？多得法？多舒服？多神气？多威风？我的宝贝儿呀，以后你就等着坐享荣华富贵的大好日子吧！”

    春花早就听说赖孬是个无恶不作的浪荡公子，所以听了财迷精的话，她坚决地连连摇头说：“爹爹，你别说了，俺是不会嫁给他的。他是个啥人，你应该有所耳闻，你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圣人说，嫁女择贤婿，勿索重聘。俺不图什么什么荣华富贵，俺也不怕吃苦受累，俺只求和心上人永远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王宝钏嫁给薛平贵，身居寒窑十几年。人家为了爱情不怕吃苦，俺也不怕。只要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俺喝口凉水心也甜。爹爹呀，女儿的决心已定，除了大槐女儿谁也不嫁，您就成全了我们吧！”春花越说越激动，她一面苦苦哀求爹爹，一面含泪期盼着爹爹的谅解和宽容。

    没想到平时一直溺爱女儿的财迷精，这次居然变成了铁石心肠。为了自己的地位和钱财，他哪里还顾得女儿的感受和意愿？他冷若冰霜地把脚一跺，眼一瞪，字字句句，斩钉截铁，声声俱厉地大声吼道：“不行！这绝对不行！婚姻大事，不能儿戏。门不当户不对，太不般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如此。你私定终身，已经出轨，如若此事传扬出去，岂不惹人笑谈，让爹爹丢人现眼？再说，你是爹爹的心肝宝贝，我不能眼看着你跳火坑入泥潭，一辈子吃苦遭罪受艰难！这事儿你必须听我的，不必再多言！”说完，财迷精气咻咻地拂袖而去。

    为了断绝春花和大槐的联系，财迷精立马命人把女儿春花居住的东楼楼门上锁，让丫环杏花随身伺候，让女仆在门外严加看守，不准女儿下东楼，不准外人上东楼。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他命人把大槐狠狠地毒打一顿，然后又把他母子赶出了家门（因为此时大槐娘已是人老珠黄，姿色大减，失去了当年的魅力，所以他才如此绝情）。财迷精还扬言，大槐必须赶紧离开村子，远走高飞，永远不得回村。否则，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死为止。

    大槐娘闻听此言，吓得要死，催儿子赶快连夜外出逃命。但是，痴心的大槐与春花的感情早已难割难舍，他怎能甘心如此分离？他想再见春花一面，以便商议对策。可惜柴家戒备森严，不得相见。一连三天，他急得日难进食，夜难入眠，日夜愁眉不展。

    他坚信，他和春花情深意厚，春花肯定也不忍心离开自己。如果约春花随自己私奔，春花肯定会答应。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他给春花写了一封密信，准备伺机传给春花。信是用“三字经”的形式写的：

    好鸳鸯，被拆散，

    欲分离，心不甘。

    相思情，实难判，

    心欲碎，泪涟涟。

    急如火，似眉燃，

    写密信，暗送传。

    七七夜，三更天，

    求丫环，助婵娟。

    主仆换，乔装扮，

    巧脱身，效金蝉，

    出牢笼，离家园。

    村北头，有卧仙，

    相约会，小桥边。

    有心人，永相伴，

    心相印，情相牵，

    同甘苦，共患难。

    石头烂，海水干，

    身不分，心不变，

    恩爱情，一万年。

    就在农历七月七日晚上，大槐偷偷找到平时私交甚密的仆人丫环，求他们把信传送给春花。仆人丫环们平时常受到他们的恩惠，对他们既敬佩又同情，便偷偷为他传递了这封信。几经周折，最后终于把这封信送到了春花手中。

    春花被软禁在东楼后，三天来一直哭哭啼啼，不吃也不喝。她想以绝食要挟爹爹，逼迫爹爹顺从自己，放她出去和大槐见面。但是，财迷精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在他眼里，钱比命大。为了自己攀高枝发大财，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还哪里管得了女儿的死活？所以，对女儿的反抗和自残，他也毫不妥协，豪不退让，豪不怜惜，豪不心疼。爹爹的顽固，使春花很伤心，很痛苦。但让她更伤心更痛苦的，还是对心上人的强烈思念，对他们的爱情未来的无比担忧。她多么渴望和心上人再见一面，向他倾诉自己的委屈和思念，再向他寻求他们的脱身之策啊！正是在她苦思冥想不知所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她收到了大槐的密信。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信中的含意和所献的计策她一目了然，并且颇感周全。于是，她便和杏花密议，迅速依计而行，如此如此……

    却说第二天早晨，财迷精忽然接到杏花报告，说小姐夜里突然失踪。他大吃一惊，细问详情。杏花说自己由于一连三天三夜坚守看管，很是疲劳困倦。见小姐宽衣睡下，自己也就在外间宽衣睡下了。谁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脱下的衣服不见了。她急忙进入内室一看，发现小姐已经不知去向。财迷精又询问看守楼门和大门的仆人，他们都说夜里杏花叫门，说小姐突患急疾，让她去请大夫。他们没敢怠慢，就急忙开门让她去了。当时，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也没多想，也没细看，谁知道会是小姐呀！财迷精虽然气愤，觉得他们的话也颇有道理，他们的错也情有可原，只得各打二十板子，各罚一月工钱完事。并急忙派人四处寻找，多方打探。但是，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该问的人都问了，却一直是泥牛入海，要无音讯。

    那晚，春花在丫环仆人的帮助下，很顺利地逃出了牢笼。为避免爹爹发现后追赶，她不敢走路，就一头钻进了玉米地，摸摸索索地朝着卧仙桥的方向奔去。她正急匆匆地行走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她用手一摸，竟是一个大西瓜。她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一看，原来自己走进了一片西瓜地。一见西瓜，她才想起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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