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口就能听出话中恶意,耿继忠不由心“咯噔”一下。
“今日早朝,当着众人的面,是朕给你这三朝元老的面子!”
初便呈斥责之势,仿山雨欲来风满楼,耿继忠虽忠但并不傻,否则何以常胜被称之战神?他听出话中苗头不对,暗道皇上终是不信,为田文进所奏之事怪责。
“孟常义是你所荐,朕信你故信他。可田文进所奏又是怎么回事?世上之事,但无空穴来风!”
听项天择厉声呵斥,龙颜震怒,至元殿中响彻回荡他问罪之声,怕是殿外亦听得清清楚楚。
不乏有人,便暗将这事记下,留心里间动静,伺殿内质询仍在。
“北疆虽为边镇亦乃我大齐国土,朕将此重任交给那孟常义,盼得是他不辱皇命、不负家国!而不是与什么契纥人勾结!”
嘴上虽连连怒意满满,项天择心里可远非这般思想。
是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真正要说的详尽在那张纸上,而大声驳斥不过是掩人耳目。
终他能把那些人赶出去叫他们看不着,却不能叫他们听不见。数月来他常不喜宫人伺候,此刻便也不会被怀疑,若突将那些人赶得远远的,怕还存“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由是项天择便一边骂一边将自己手上的纸塞给耿继忠。
…
可怜了年逾花甲的老将,看新主盛怒,一句话不申辩,默默受着。想他威名震慑天下,能让他受如此委屈者,也就只有诚心侍奉的君主了。
然虽如此,心底的失望终遮掩不了。因得早间皇帝一席话而生的澎湃感激之情也愈渐愈冷。
不过这一切,在项天择将那纸塞给他时迎来终结。
耿继忠接过那纸,想着皇帝借着这个场合把这东西给他,必得是什么重要物什,疑惑下将纸展开,从头看尾——
竟赫然是铲除严桧等人的周密计划!
不由大惊,但大惊过后,即是大喜。
耿继忠遂迟疑看向项天择,眼中是分明问询之意,后者朝他颔首示意肯定,虽嘴上批评之语依是不绝。
可君臣二人,已互知对方心意。
这便够了。
耿继忠赶忙将纸折好,放入袖中深处稳妥隐蔽。值此,一切已是再清楚不过——皇上今天召他,怕只是演个戏。耿继忠由是跪下应道:
“老臣有负皇恩,请皇上责罚!”嘹亮有余,就是故意让有些人听见。
“滚~!”项天择只狠狠回了这么个字。
……
时君臣会谈结束,项天择由至元殿返坤极殿,身边只一那时复命的小德子,而其他人本是至元殿所分宫仆,自是留守至元。
但见其紧跟在项天择后,二人间约留得三步。小德子瞧前那位闲庭信步,面上心上皆是隐忧,有些话欲说但不敢说,踌躇良久,狠了狠轻谏道:
“皇上,皇上,内臣听您适才在殿里狠狠骂了耿继忠耿大人。内臣、内臣斗胆以为,这是否不妥?”
“嗯?”转听得这些,项天择立停了下来,鼻间闷哼,而头侧倾,面显不虞之色,眸含微薄凉意,冷道,
“朕的事朕自有用意论断,你无需多加揣测。”
“是,是,”小德子瞧这般,哪敢再说,连连认错,惊惶不已,“内臣失言、内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嗯。”这才转身继续前行,警戒便可不做多计较。
“皇、皇上。”须臾,却是小德子再开口。
“何事?”不由蹙眉,以为还是那事,因得有不耐之意。
“昨日,昨日有人想要收买臣。”
“哦?是谁。”
“回皇上,与臣交协的是个小太监,怎么也不说那人是谁。只说是个朝中的大官。”
小德子回得小心翼翼。
而项天择听闻眉梢轻挑:“你答应他了?”
“没有,没有!”小德子忙道,“内臣断然不会!所以将这事禀报皇上,求皇上圣断!”
“嗯,你做得好。”只淡淡赞许。
可小德子要的当然不仅是赞许,更是主意,于是壮着胆子又问:
“那皇上觉得,内臣该怎么办?把那小太监抓起来,牵出他后面的人?”
“不、不用。”项天择竖手轻笑,举手投足尽显云淡风轻且成竹在胸之色,
“你可先不答应,只等他反复应求,于其快失去耐心之时你再答应,届时若能于朕有利,你当又立功一件。”
“是,皇上。内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小德子应下,颇乖巧机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