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海底（二合一）

出人样了。

    这不是比喻，而是现实。

    他的周身包裹着一层黑色的雾气，在剥夺生机的同时又维持着生机，而他本身，已成为了一个……人棍。

    仅从外表看，面部血肉模糊，眼眸失去光彩，四肢已然消失，而在衣物的包裹下，还不知是怎样惨烈的景象。

    怜花仙子询问道：“你献祭的那个存在，能够救你？”

    唐素：“不能。”

    紫葫真君表示不太理解：“那你这是……为了什么？”

    搞个大新闻？

    据他所知，等走完程序，按这人的所作所为妥妥是死刑。

    唐素冷笑道：“凡夫俗子，又怎能懂我的追求？！”

    众·凡夫俗子·修士：“…………”

    不是，你搞错了什么吧？！

    似乎再也无话可说，唐素身形如电，猛地射向漆黑的某处。

    “咚——”

    仿佛有一口古钟被撞响，原本无光的海底亮起朦朦微光，闪烁着乳白色的光芒的结界一扩即收，将方圆百里内除海水外的一切都收入其中——

    “卧槽！”

    安以源秒速打起雨伞，挡住从天而降的各种鱼虾蟹贝，然后被一只超重的海龟砸趴下。

    “…………”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佛系青年虚弱道：“龟兄，能从我身上下去吗？”

    说好的海龟一般不待在海底呢？！

    体积庞大、长度超标的海龟并不Care被踩着的障碍物，慢悠悠地吃着和自己降落在一起的食物。

    既然如此，别怪我了。

    安以源给自己加了个大力符，伸出双手抵住龟肚皮，用力把海龟翻了过去。

    “拜拜。”

    努力翻身吧龟兄。

    把海龟伸长脖子四脚乱蹬的景象抛在脑后，安以源这才有空闲探索自己所处的位置。

    只有自己一个。

    结界将他们分开了。

    眼前是一片……仙境。

    如果这都不算仙境，安以源不知道什么才叫仙境了。

    氤氲的雾气弥漫，那是只差一步就能凝成灵液、雾状的灵气，而在这灵气之中，又似乎有更高等的力量的存在，让人想到传说中的仙气；宫殿若隐若现，飘渺又威势赫赫，琉璃色的屋瓦漾着奥妙的光，一缕缕从宫殿之上投下，落在道路旁的金色圆柱间。

    要进去吗？

    在试验过各种姿势都无法联系到其他人后，安以源把眼前所见分别用手机和留影玉简拍了下来，把可能用到的东西都装备起来，全副武装地在附近探索一番，没有什么发现，这才踏入宫殿。

    周围的灵草之类他都没动。

    谁知道会不会有“吃/拿了我的给我留下来”这种设定？

    希腊神话里被冥石榴坑的可不少，要引以为戒啊。

    一路前进，没有任何智慧生命。

    不正常。

    这种浓度的灵气，应该早有成精的东西才对，如果没有的话……参考之前进过的天庭碎片，该不会是全被副本的最终BOSS镇压了吧？

    安以源愈发警惕起来。

    然并卵。

    走出一步就进了个小秘境什么的，伤不起。

    这里是秘境套秘境的设定吗？

    “终于又有人来到这里，五千年了……”

    沉重而沧桑的声音仿佛从心底深处响起，余音不绝，其中蕴含的情感似乎要掌控理智，安以源飞快在脑海中飙起了歌：五千年的风和雨啊藏了多少泪，黄色的脸黑色的眼不变是笑容……

    单曲循环。

    “孩子，走进点让我看看。”

    过分了啊！

    再这样我就换最炫民族风了啊！

    安以源腹诽着，总算摆脱了些洗脑音的影响，看清了说话的人……不，妖。

    树妖。

    高度一眼望不到尽头，十人合抱那么粗的树干上是一张老人的脸，和声音一样辨不清男女，眉目清晰，整体看上去竟还有些慈祥。

    安以源面瘫道：“前辈好，前辈怎么称呼？”

    树妖笑呵呵道：“叫我姥姥吧。”

    神特么树妖姥姥！

    小倩你在哪？！

    安以源吐槽不停，借此抵消树妖说话带来的影响，他发现这估计不是人家故意的，而是话语自带音效……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有缘人，我要交给你一项使命。”

    树妖娓娓道来。

    原来，它所在之处，就是当年仙凡交界之处，仙人们便是从此处离开，去往那更高层次的仙界的。

    安以源惊道：“建木？”

    传说建木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伏羲、黄帝等众帝都是通过这一神圣的梯子上下往来于人间天庭，而建木的模样嘛……青叶紫茎，对上了。

    “是啊，几千年没有热闹了，姥姥实在寂寞。”树妖叹息。

    “那么使命……？”

    “当然是重新联通两界啊。”树妖希冀地看着眼前的人类，“小家伙，姥姥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星辰的气息，你见过周天星斗大阵吧？”

    “……嗯。”

    “洪荒时代的周天星斗大阵无法再现，你只要布个缩减版的就好，阵法姥姥教你，材料这里都有。”树妖舒展枝叶，似是人伸了个懒腰，发出簌簌的声响，“等到仙神下界，少不了你的好处。”

    “…………”

    安以源不想说话，疯狂试图联系敖惊帆。

    无果。

    空气中飘荡的仿佛不是灵雾，而是屏蔽器，简直了。

    安以源试图拖延时间等待变数，假作心动，询问道：“什么好处？”

    树妖笑呵呵道：“允你一个神位，如何？”

    安以源质疑：“这个你能管？”

    按照神话传说，不是要先在封神榜上登记户口吗？而且都已经登满了……

    树妖表示：“讨个山神水神很简单的。”

    “…………”

    这特么不就是西游记里的万年龙套土地老儿？！

    见面前的人类淡（面）定（瘫）中隐隐透着崩溃，树妖改口道：“姥姥和王母关系不错，到时帮你说说，应该能换个更好的神位。”

    安以源顺口道：“比如紫微大帝？”

    “怎么可能？！”树妖震惊脸，“那个位子已经被伯邑考占了……”树妖上下打量着人类青年，啧啧惊叹道，“小子，你未免太贪心了。”

    “伯邑考？”

    佛系青年抓重点的能力一向让聊天对象一言难尽，只听他兴致勃勃道，“这么说封神榜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洪荒呢？我说说我听过的神话版本啊，我们对一下。”

    “……好吧，姥姥好久没和人说话了。”

    Blablabla。

    起初站着的安以源已经找了个蒲团坐下，然后蒲团换成了椅子，又换成沙发，面前也多了桌子和可乐，只差个爆米花就完美了。

    一个憋了五千年的妖族，到底能话痨到什么地步呢？！

    欢迎走进《以源有约》——

    摔！

    已经六天了啊！

    安以源的内心是绝望的。

    连洪荒远古的八卦都不能平息他内心的悲催。

    此刻，佛系青年正磕着瓜子，哀悼自己有心无力的招摇山庆典拍卖会，看样子真的是和拍卖会没有缘分，每次都因为各种原因错过，比一年好歹能见一面的牛郎织女更惨……不对，从去年八月起算还没到一年呢。

    对于活了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树妖而言，几天时间什么都不算，它开心加愉快地和新认识的人类小家伙聊着，互相分享着彼此的见闻，并从神奇的叫做电脑的人类发明上看到了叫做“电影”的东西，乐不思蜀。

    好吧，这个成语用得有点问题。

    其实就是暂时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

    可总会想起来的。

    时钟再次走过一个轮回，树妖笑着道：“小家伙，你做好决定没有？”

    “这么重大的事情……”安以源认真道，“不说思考几个月，至少让我询问一下同伴的意见吧？”

    “同伴？”

    “他们是和我一起进来的。”

    这时候可以说是相当想大七了。

    “不行。”树妖闭目感应后，睁眼道，“他们没有走进我掌握的范围，姥姥找不到他们。”

    “…………”

    所以说，只有他的幸运跌破E了吗？！

    不一定，没准有其他难缠的东西找上了他们……

    呸呸呸，可千万别乌鸦嘴。

    安以源仍然试图拖延时间，但树妖已不耐烦：“小家伙，告诉我你的答案，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哦，不行。”

    “…………”

    这次轮到树妖无语了。无语过后，便是疑惑，“你想清楚了？”

    “再清楚没有了。”

    “为什么？”树妖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没有骗你，也没有陷阱，布阵虽然麻烦，但不会对你有什么根本性的损伤，这里的天材地宝多到离谱，完全可以弥补过来；等到两界联通，我会给你讨来神位，从此你便轻轻松松凌驾众生之上，长生久视，托庇于天庭，不遇大劫不灭。”

    树妖百思不得其解，木质组成的眉毛几乎要皱成一个“川”字：“我实在想不到你拒绝的理由。”

    不自称姥姥了。

    很认真的意思吗？

    安以源叹了口气，同样认真道：“这几天下来，前辈应该清楚，如今人间是个什么情况。”

    树妖点头。

    一张树干上浮现出来的脸居然能做出点头的动作……可以的，这很修真。

    “科技占据主流大行其道，人人都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人类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安以源悠悠道，“只要想想封神榜时期那人如蝼蚁的景况，前辈便会清楚我这般选择的缘由。”

    青年眉目宛然，隐隐带笑，话语轻柔，偏偏斩钉截铁：“这个世界，不需要神。”

    “……！！！”这个模样……这长身玉立的模样，恍惚竟和记忆中某个影子重合！

    树妖试探着道：“离火？”

    没等对方说话，树妖便确定了，“你是离火的转世。”

    安以源：“…………”

    马甲掉得好离奇。

    树妖幽幽叹了口气，“五千年前，我最后见到的人就是离火，他同样拒绝了我。”树妖沮丧脸，“我就知道，带星辰气息的人类哪有那么多……”

    安以源：“…………”

    不，上清宗修这个的不只离火，只是你没遇到。

    树妖还在哀哀叹息：“看样子你还没想起我？没想起来也拒绝我，两次都被同一个人拒绝，呜呜呜……”

    ？？？

    在佛系青年的目瞪口呆中，树妖竟然伤心地哭了粗来！

    流出的当然不是眼泪，而是树汁。

    安以源下意识地用了个鉴定术——之前怕激怒对方没敢，[名称：建木树汁。储存方式：千年或以上古玉制成的容器。作用：单独使用可溶解结界，炼器时使用可增加法宝破除结界能力，同时可炼制……]

    后面是一长串需要翻页翻页再翻页的丹药名称。

    安以源默默地取出了龙宫中得到的玉瓶，思考打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