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的二姨太有机可乘,一气儿生了匡珊瑚和匡傲西两姐弟。
匡傲西出国求学,再有两月便归。
“夫人……”匡部长踌躇了片刻,开了口。
“随便!”匡夫人不悦地站了起来,“珍珠,扶姆妈上楼。”
“好的,姆妈!”匡珍珠低垂着眉眼,同匡夫人一起离开了客厅。
匡部长这才摆了摆手,示意管家将那“奸夫”拉出去。
他还在想,今日这事难不成真的和沈家那个三女儿有关系?
那杜二少的意思就很简单了,那沈南瑗是他罩的人。
这小叔和嫂子……匡部长倒抽了一口凉气。
沈南瑗跟随苏氏一行回到沈府,已是九点多钟。
沈黎棠还没有回转,不知又浪荡去了哪里。
苏氏有些疲惫,强打着精神叫了沈芸曦和沈芸卉上楼。她并不知舞会
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说好的要整治沈南瑗,她等了好几个时辰,都悄无声息。
沈芸曦临上楼前,从沈南瑗的身边掠过,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今日珊瑚的事情,是你,对不对?”
沈南瑗抬了下眼皮,假装惊愕地说:“大姐,你有心情纠结这些,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不是交友不慎了?”
沈芸曦自然是想到了,她脸色顿时一白,再没心情纠结这些,狂奔上楼。
一进入苏氏的房间,沈芸曦放声哭泣,“姆妈,我是不是又蠢又笨?”
苏氏虽仍不知内情,却慌忙安慰:“乖囡囡,你怎么会又蠢又笨呢!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自降身份和那个贱蹄子比较,你是天真纯洁,哪里像她,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
沈芸曦想让匡珊瑚收拾沈南瑗,结果没想到,两人都被沈南瑗摆了道。
当然,她比匡珊瑚好多了,顶多就是那帮所谓天之骄女更看不上她,匡珊瑚那手才叫她越想越后怕。
以至于,在家的两天,沈芸曦对沈南瑗都是避若蛇蝎。
沈南瑗舒舒坦坦过了个周末,中途想到许副官硬塞小布袋里的三根小黄鱼,再加上自己的,合起来有五根了,兑成银元也有小一百五,够寻常百姓过一年的。
虽然枕着小黄鱼睡觉的感觉挺不错,但免不了担心被人发现。
小黄鱼的来龙去脉说不清,要是苏氏搅和,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沈南瑗未免夜长梦多,隔日就到法租界那的瑞士银行偷摸开了个户头,把这些都存进了保险柜里,妥帖收好了钥匙,才彻底抒出了一口气。
泷城入秋后天气转凉得快,早晚温差厉害。
沈南瑗一出银行就裹紧了风衣,毛呢帽子遮得严严实实,但还是在坐上黄包车的时候,透过帽檐缝隙看到了一伛偻的身影。
“师傅,等等。”
沈南瑗就在黄包车里看。
那人原本应该是个意气奋发的青年,这会儿胡子拉碴不说,蓬头垢面,拖着一条血迹斑驳的裤腿孤零零倚靠在墙角。
路过的人不是嫌弃地煽着手走开,就是意思的给一个两个铜板。
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青年前面始终就三五个铜板。
而他就像是没有魂的行尸走肉,眼神空洞地聚焦在一处空点上,对于周遭纷纷扰扰一点感觉都没有。
直到,有一个行乞的突然上前来抢他的铜板,青年突然动了,用的是一根他藏在身后的铁杵棍直接一击得手,敲在了乞丐手背上,隔着远都能听到骨头裂了的响动。
黄包车师傅扶了扶他的帽,啧了一声,“是个狠角色。”
可这年头,狠角色混成这样了还有什么用。
沈南瑗看着他瘸着一条腿捡起了那几个铜板,当着那地上唉哟唉哟叫唤不停的乞丐面儿,硬是塞到了另一个小乞丐手里。
小乞丐呆呆的,后来像是反应过来,攥住了钱撒腿就往包子铺跑。
“嗳,这人真是……”黄包车师傅又叹了一声。
沈南瑗看他又坐回了那个墙角,那根铁杵棍就攥在手里,但凡旁边的乞丐要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
“师傅,走吧,从他前面过。”沈南瑗吩咐道。
黄包车师傅应了一声,拉着车往青年那儿过,正好要过去的时候听到从后面传来挺重的一声当啷响儿,回过头看就看到地上掉了一袋子,听着响动里头可不少。
“好死不如赖活着,先治腿吧。”沈南瑗从捂紧的风衣那露出了脸,被风一吹,眼睫上沾了些水雾,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青年怔住,一下就认出了少女,那天舞会上最出彩的星!
那一瞬,他的眼眶突然有些炙热。
沈南瑗假意没看懂,露过面儿就达到了目的。
看青年的眼神应该是认出她来了。
她不禁想,如果那天匡珊瑚得逞,眼下两人就不会是这幅场景了,她还是有点后怕。
关于最后出手,也只是看这个人对小乞丐那点善心的份上。
以及,被匡珊瑚设计的同病相怜。
“师傅,快点走吧。”沈南瑗催促。
黄包车飞快拉着朝沈家跑。
很快就把人甩在了后面。
因为路上打岔的这出,沈南瑗回家心情都还是有些低落。
不过进门后,里面却是反常的热闹喧哗。
沈南瑗还看到了一早去交通部上班的沈黎棠。
“爹?”
“南瑗啊,你回来啦?回来正好,瞧瞧,这是杜家给咱家送来的彩礼,这排场可绝非一般人家能比的。”沈黎棠笑得眉飞色舞,“南瑗啊,嫁得好,嫁得好啊!”
沈南瑗一眼扫过去,礼匣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子不说,地上还有三四个大箱子。
还真是够阔气。
连沈黎棠从不午休回来的人都巴巴赶了回来。
苏氏站在沈黎棠身边,那礼匣有几个已经开了,红珊瑚,赤金镯,红红橙橙映着两颊也飞着贪婪神采。
“别说,杜家这门亲,着实实在了。”薛氏呢喃,眼睛也移不开。“南瑗真是好福气了!”
她说着还作亲昵似的轻轻推搡了一把沈南瑗,结果落了个空,身子一个不稳差点磕桌上,那点虚伪的笑容就再也没挂住。
小贱蹄子,就这德行,进门也是被主母压着的主儿。
杜家那位太太可不是好相与的,她有个小姐妹今年年初刚过杜府的门儿,这就已经找她哭诉三四回了。
等沈南瑗嫁过去,不定也是一样。
李氏更实在,看着那琳琅满目的,突然忧心忡忡地来了一句,“这杜家送的这么多,咱们随的嫁妆也得不少吧。”
一句话,突然像给一屋子里人泼了盆冷水。
只有从头到尾冷静旁观的沈南瑗不着痕迹的牵扯了下嘴角。
沈家没钱,如果有,那也是从前花白家的,坑原主母亲的。
用坐吃山空来解释最合适,原主在乡下养到十五,他们就花了十五年,到眼下精打细算过日子就足够说明了。
沈黎棠那个职位,还是有些油水的,但他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更何况还要维持家里开销,就显出拮据来。
李氏的问题刚好戳中他的痛脚,一下狠狠瞪过去了眼。“这事儿还用你来愁,就你那笨脑子,能不能想点好?”
“老爷……”李氏委屈巴巴,怯懦唤了一声再没了话。
薛氏看得个乐子,刚才的不快一下就扫去了,肚子里坏水一转咕噜,“老爷,嫁妆的事的确不能马虎,跟督军府做亲家,还是得仔细着来。苏姐姐是贤内助,这事交给她,稳妥。”
这话刚好中了沈黎棠的心思,他原本也这么寻思的,“茉莉,嫁女儿是头等大事,当然得你来,咱们呀,一定也得弄得风风光光,才不能失了督军府的面儿嘛。”
苏氏想应,这是应当的,谁叫她是当主母的。
可转念一想,就想到了账面上零星剩下的。
别说是随个一半意思撑场面了,连一半的一半都拿不出来。
“老爷,那……”
她正想问钱的事儿,却被一道清凌凌的女声给打断。
“爹,我想看看礼单。”是沈南瑗。
“傻孩子,这礼单有什么好看的?”苏氏回了一句,那礼单送过来的时候她就收下了,送来的东西那么多,她心底盘算好主意,要从里头抽个几件,反正都是她过手也不会有别人发现,结果没料到沈南瑗直接提了出来。
“我一个乡下来的,没见过嘛,我都想看看。”沈南瑗咧开嘴角,笑得纯粹,“太太,莫要小气嘛。”
这话一说,苏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发觉沈黎棠扫过来的目光,就怕被按了小气的名声。
“在我那儿呢,我让春萍去拿。”
“嗯,我想一件一件数数,比照比照。”
“……”苏氏眉心一跳。
沈黎棠先发了话,觉出点不对劲,“南瑗啊,你不是担心这彩礼有什么问题吧?”应当是想问这过手有什么问题。
沈南瑗甜甜一笑,“我就是没见过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有个数目能合得起来,顺道还能让我开开眼,两全其美嘛。再说了,以后进了督军府,也不至于闹没见过世面的笑话。”
她撒娇的软乎话,让沈黎棠当下就点了头。
“三姨太,你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贵重东西吧,刚好跟我一块儿,我怕我自己看不过来!”沈南瑗高兴劲儿拉着李氏一道。
苏氏一口气淤堵在胸口,让春萍递了彩礼礼单,只要过了别人的眼儿要再作手脚可就不行了。看着那一箱子一箱子被打开的,苏氏只觉得只要沈南瑗那死丫头在,她胸口疼的毛病就好不了。
想到这个,苏氏突然想到了另一桩事情,她死死盯住了沈南瑗,像是要把她从头到脚看个遍似的。
沈南瑗感受到她的注视,只觉后背一个劲儿的冒凉气,不晓得苏氏又在打什么主意。
谁知,却听她道:“南瑗,杜家来的人还说,替你联系了圣约翰女校,让你准备准备过两天就办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