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门口,贺一水伸头瞄了一眼,跟作贼一样悄悄离开了。
周渔当然知道,只是没理会。他的味觉在多年前因为一次任务损坏了。不太能分辨酸、甜、苦、辣。
第一次见到乔小橙的时候,这姑娘在一家新开的餐厅里兼职。人手不够,她上去帮忙炒了个土豆丝。从那以后周渔就开始天天去,点名让她做菜。
她总是温和的,不太拒绝人。他当然就得寸进尺了。他这样的男人,年轻英俊,最重要的是,单身。要勾搭一个靠服务员兼职的小姑娘,简直是勾勾手指的事。
周渔不爱勾搭小姑娘,但是他喜欢乔小橙做的菜。
他加她微信,跟她说:“别兼职了,来做我女朋友吧。”
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乔小橙是怎么回复的了,但她好像是问过一句:“你认真的吗?”
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周渔没下什么功夫,甚至说,也没有多么地动感情。当然了,也就没有多么珍惜。那个时候她经常到他家里来,所以他冰箱里基本都是满的。
乔小橙很有当个厨师的天赋,烘培、冷饮、中餐,她照着菜谱,什么都能做一点。她从来不在他家过夜,而他习惯了晚回家。所以她经常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却每每在他回家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她一切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粘人。
周渔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职业,当然两个人也就不可能太贴近。
乔小橙问过一次,他不说,她自然也没再问过。而周渔也从来没想过了解乔小橙的家庭情况。所以现在想来,他对她的了解几乎等于零。只知道她的学校离他家不远,而他从来没有去学校接过她。钱倒是给过一些,平时放抽屉里,当作家用,没有了就补上。乔小橙花了多少,他心里没数。但总得想来,可能不会比他雇一个保姆的薪水更多。
其他的,周渔就不知道了。唯一知道得最清楚的,居然只是她的厨艺。
和乔小橙分手以后,他偶尔也去她以前兼职的餐厅,但是再没有见过她。味同嚼蜡的感觉,他又适应了很久。
如今熟悉的饭菜再次入口,周渔很有些走神。其实两个人可供怀念的东西实在是不多,他埋头吃饭。
外面,乔小橙没什么事做,这公司的前台接待其实挺闲的。她点了外卖,刚吃一口,终于有个电话响起来,是个女人,只说了句:“我是郑婍,接周渔!”
乔小橙其实根本不知道郑婍是谁。但是听这口气,显然是熟人。她答应一声,赶紧接进去。片刻之后,周渔和贺一水就带着办公室里那几条玩消消乐、英雄联盟、吃鸡的“杂鱼”匆匆离开了。
乔小橙吃完饭,把花都浇了一遍,鱼也少少地喂了一点,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难得,这可是今天的第一个访客。乔小橙本想迎上去,一抬头,看见进来的人,不由退了一步。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神色憔悴,但还不到吓人的地步。
真正令人惊恐的是,在他背后,有个血红色的人紧紧贴在他背上。血人跟他五官一模一样。而他好像半点不觉,看见乔小橙,声音沙哑地说:“我跟常师约好的。”
乔小橙极力不往他背后看,但他背上,那个血人仿佛知道乔小橙能看见它似的,慢慢地转过头来。乔小橙腿都在抖,是幻觉!
她低下头什么也不看,一切都是幻觉。
从十二岁那年,妈妈自杀之后,她就发生了很多怪异的变化。比如她能听懂老鼠说话,也经常能看见这样一些人,毫无知觉地背负着不同颜色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疯了。
只是疯得还算是理智。她明白这些只是幻象,于是再害怕也不大声叫——因为那样的话,就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个疯子了。她努力掩藏自己,穿最普通的衣服、上最普通的大学,她努力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活在正常人中间。
可情况还是越来越糟糕。
而那些精神科医生开出的药,并没能治愈她。
她忍着手抖,拨了号。
这男人说的“常师”,她还知道。是公司里一个女主管,叫常凤。而且常凤今天也确实有客户预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男人的名字——董运辉。
果然电话打过去,不一会儿,常凤就出来。她一头齐耳短发,身着玫红色职业装、白色高跟鞋,言行干练。因为贺一水的广而告之,大家都知道乔小橙是周渔的前女友,常凤对她一笑,很是温和。
见乔小橙忙着倒水,她说:“不用管他,你忙你的。”
乔小橙声音都是虚的,却还是笑着说:“我这儿……事不多,没有什么好忙的。”
常凤笑呵呵的,她看年龄约摸三十七八,举止利落,很有大姐姐的气度:“这里没人管你干什么的,你可以看看剧,喝喝咖啡。如果实在无聊,楼下几家商场可以去逛逛。”
乔小橙对别人的好意一向双倍回应,立刻说:“好的常姐。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只管跟我说。”
常凤还真挺喜欢她,漂亮肯定是主要原因之一。乔小橙往这儿一站,就算是个花瓶,也是艺术界的瑰宝。光从这点看,周先生眼光还真是不差。
其次就是爱笑。无论何时,爱笑的女孩子总是特别讨人喜欢。
她点点头,说:“好。”一回头看向那个男人,态度可就没这么好了,冷冷地说:“进来吧!”
乔小橙眼看着二人走进去,董运辉背上,那个血红色的他慢慢回过头,咧开嘴,对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