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一直受太太跟姑娘恩待,就跟着姑娘姓,先生写个杨文竹吧。”
李山点点头,取了张大红素宣,提笔蘸墨写下婚书,仔细浏览一遍,觉得并无错漏之处,又另外誊写了两份。
婚书共需要三份,男女各执一份,然后送往官府备案一份。
杨萱原先是打算让萧砺主婚的,但萧砺眼下不在,而李山已经通过乡试,说起来也是举人老爷,在知县面前也是有座位的,足以当个主婚人,便请李山在主婚人下面签了名字。
另外还需个见证人。
杨萱身上有孝,不便掺和喜事。
春桃自告奋勇地说:“那我凑个数吧,我跟文竹姐一样,也随姑娘姓。”
接过李山手里的笔,在见证人下面写上了“杨春桃”三字。
然后松枝跟文竹也各自签名画押。
写好婚书,几人开始商议成亲日期。
李山又担当起相师的职责,掐着指头推算出腊月初二的好日子。
离现在也只有二十多天的工夫。
杨萱怕时间紧凑东西置办不齐备,松枝却巴不得能早点娶到文竹,连声说:“这个日子就很好,除了姑娘,我们两个再没有别的亲人,不用摆席请客,也不用做场面给别人看。我们有两双手,东西一样样的都会置办起来。”
文竹也道:“如今屋子有了家具有了,姑娘已经待我们恩重如山,不用费心再添置其它的。”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杨萱只得从善如流,“那就定在腊月初二,以后松枝一人去铺子干活,春桃帮文竹去喜铺里把嫁衣盖头定上,别的不提,成亲总得穿身大红喜服。”
私下里,掏出十两银子给春桃,“除了两人的喜服,再做上两床新房里铺陈的被褥还有喜帐,另外你问问喜铺的人,有得用的东西都添置上。女人家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不能让文竹过后想起来,觉得遗憾。”
春桃点点头,笑道:“姑娘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转天春桃跟文竹就去了喜铺。
杨萱也没闲着,到灯市胡同转一圈,将锅碗瓢盆、碗筷杯碟等物件各都买了一套。
如此这般,每天买几样东西,没几天工夫,杨萱便将日常所需东西大致添置齐全了。
而萧砺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每天早出晚归,甚至彻夜不回。
杨萱难得能见他一面,更遑论跟从前那样说会儿话。
好在有文竹的亲事忙乱着,杨萱才不至于天天心神不定。
这天喜铺伙计将文竹成亲所用的东西送了来。
红艳艳的被褥、椅袱以及龙凤喜烛、大红灯笼把整个西厢房映衬得一片喜庆。
杨萱正看文竹试嫁衣,忽听院门响。
开门一瞧,竟是两个穿着灰色长衫的黄门小太监。
小太监拱手行个礼,尖声尖气地问:“请问,这里可是萧百户的住处,杨二姑娘可在家?”
杨萱吓了一跳,赔笑问道:“不知公公找杨二有何事?”
小太监打量杨萱两眼,进得门来,轻咳一声,“圣上口谕,杨二听旨——”
杨萱便要跪下,小太监挥手道:“圣上特许杨姑娘不用跪,站着听就行了。”待杨萱谢过恩,继续道:“着杨二即刻进宫觐见。”
杨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平白无故的,圣上怎么又想起她来了?
而且这次跟上次不同。
先前圣上还是太子,是在兵部召见的她。
这次却是要她进宫。
杨萱朝春桃使个眼色,笑问:“不知圣上为何要召见民女,公公可否提点一二?”
春桃知机,已从荷包取出只银锭子塞进小太监手中。
小太监不动声色地袖在袋中,答道:“非是我们不告诉姑娘,实在是我们也不知道,是范公公派人打发我们过来的。”
杨萱想到范直,心头略松。
不管怎样,范直看在萧砺的面子上,总会替她遮掩一二吧。
杨萱请李山陪着两位太监喝茶,自己进屋换衣裳。
她有孝在身,不便穿大红大紫,但是进宫却不能穿得太寡淡。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因这两年都做的素衣,竟没有合适的衣裳,索性仍是穿着碧色袄子湖蓝色罗裙,却是将首饰匣子打开,挑了对镶着青金石的赤金簪子戴在发间。
发簪的金色使她看起来庄重了许多。
杨萱抻抻裙角,突然想起来觐见天子要跪着,又赶紧把给萧砺做的一副护膝套在腿上,这才出门跟小太监一道离开。
三人穿过灯市胡同停在东华门门口。
守卫的军士查看了对牌,又绕着杨萱上下左右打量个遍,才挥手放行。
进门不远有座石桥,过了石桥前面是座颇为宏伟的宫殿,小太监带着杨萱绕过宫殿,又穿过长长的甬道,再经过两道宫门,终于来到一座殿宇面前。
另有太监过来,朝杨萱行个礼,“杨姑娘请随我来。”
引杨萱走进去,停在两扇朱漆门前。
有着黄衣的太监低声问:“可是杨二姑娘?”
杨萱点点头。
黄衣太监轻轻推开门,探进头去,“回禀圣上,杨二等在门外了。”
半晌,才听里面有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带进来。”
杨萱不由自主地颤了下,战战兢兢地走进去。
屋里铺着厚实的毯子,踩上去软得让人站不稳。
杨萱偷眼辨明方位,朝着圣上所在位置走几步,定定神,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民女杨萱叩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膝盖落处,柔软温暖,完全不似前次的冰冷。
杨萱轻轻舒了口气。
几乎同时,书案后面传来天子的声音,“杨萱,你可知朕找你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