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见着了闺女和外孙,许是闺女做的吃食很中意, 扬老头慢慢吞吞地吃了个咸口月饼, 又吃了两块糕点, 中间还喝了杯温开水缓缓口,就近段日子来说,已是吃得最多的一回。
岩哥儿哪也没去,就坐在姥爷身边, 扬老头抓着他的手, 握得很紧很紧, 仿佛怕松了他就会走似的。
林可欣说要进厨房给他张罗午饭, 扬老头才依依不舍的放手, 浑浊的双眼透着浓浓的暮色与化不开的慈祥, 他像是知道点什么,眼神儿格外的让人沉重,满满地全是不舍,不舍这世间, 舍不得几个孩子。
李青花和大妹在厨房里张罗着, 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你哥, 就见不得爹这样,他不敢看,宁愿天天往地里去,让几个孩子守在爹身边, 陪着说说话解解闷。夜里会起来好几趟, 悄悄儿的去看爹, 这两天,是直接搬到了爹屋里,他也就只敢在夜里看看,爹睡着的时候在旁边守着。好在,眼下田地里的活不算多,倒也撑得住,就是这人呐,见老了不少。”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哽咽。
“我跟他说,他不听,一会啊,你给劝劝,后面事情多着呢,他现在就苦熬着,真忙起来的时候,可怎么办?累垮了又怎么办?这个家,可全得靠着他看着他呢。”李青花说得含糊,有些话不需要说太明白,心里知道就行。
林可欣听着,半响半响没有回应。
她死的时候还挺年轻,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她亲缘淡薄,没什么太深的感情。她活着的时候,从未经历过死亡,便是年纪最大的爷爷奶奶也还很健康,反倒是她,年纪不大死得最早。
她死的时候,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都不知道死亡,后来她莫名其妙的又活了,变成了林寡妇,她很茫然。
仿佛睡了一觉,醒来,她从林可欣变成了林寡妇,从现代来到了古代,或许她没有死她只是穿越了。
这事儿谁说得清楚呢,反正她是没搞明白,也就懒得去想。
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比什么都好。
现在,近在咫尺,她的老父亲就要死了。
林可欣看得清清楚楚,老父亲周身浓郁的暮气,这是林寡妇的老父亲,她在这位老人身上感受到了亲情。
老人干枯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仅仅这一个动作,悲伤扑面而来,来的汹涌而迅速,没有言语没有眼神,就这么一个动作,她看到了父爱如山。
林可欣的脑子是空的,空空荡荡,她又体会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茫然无助,就好像很平静,什么情绪都没有,却又没法张嘴也无法思考,稍稍一动,就好难受啊,想哭。
大妹没有吭声,李青花就继续在絮絮叨叨的说,她急需一个倾听者,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她快憋不住了,她心里苦啊!
“前阵儿听你说常青山净慈寺求平安很灵验,正巧村里有人想去,我就一道去了,忙活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求了道平安符回来,回到家才知道,我这一走啊,差点就出了事儿。”
“大月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她和三春在厨房里张罗午饭,顺哥儿安哥儿守着爹,杏儿带着弟弟福哥儿玩,也不知道这姐弟俩怎么玩的,说是看见只猫,就追着去了,才两岁的福哥儿把胳膊给摔着了。良田过来接人,话里话外都是埋怨,就当着你哥的面,说让大月以后少带孩子过来,在家里好好的,来了姥姥家就给摔了一身伤。”
“他说话声音大,连在屋里的爹都听见了,谁也没发现老头子躺在床上默默的哭,还是我回家,摸到枕头是湿的,我谁也没说,就怕你哥听了更难受。出了这事,三个孩子心里也不好受,连着两天都蔫蔫的,也就知道你们要过来,今个才见了点欢喜。”
“你说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多,好巧不巧的,都碰到一块去了。”李青花觉得特别累。“我就有点担心大月,也不知道福哥儿胳膊好了没有,托人去李家,也没见捎个信回来,这是怨上了家里呢。”她说得声音都是抖的。
林可欣拿出帕子给大嫂,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我去。一会吃了饭,我就去李家走一趟。大嫂你别哭,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一桩桩一件件来捋,会过去的。回头啊,岩哥儿去给春花春杏带个信,明儿直接来上曲村吃饭,看看她们姥爷,我就先不回平陶村了,在这边住些日子。”
“你不用去,我知道良田是怎么想的。”李青花说起大女婿,心里就来气。“我和三春去镇里送篮子,被他碰着过一回,知道一个篮子最少可以得十文钱,他就给惦记上了,只不过嘴里没说,把大月给使了出来,隔三差五的让她带两个孩子回娘家,大月把这事给我说了,她让我把手艺捂严实,千万莫让旁人学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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