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自揽月楼出来,一直有一种被人紧盯的不适感,但她一直以来游散逛了,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萍水相逢,彼此认识一下便是,她生性不爱与人深交,更是招架不住别人的热情,既然惹不起,那就躲着就好。所以在近几日里,她又将自己的全副心力都投诸在对成衣局的整改中。她隐隐有些得意,也许自己能够办成这件事情,爹爹那边也就好交代了些。
把自己埋在房里又是好几天,府里的下人无不担忧自己小姐又不知道是为何伤怀。但离月却忧心忡忡的在自己房里彷徨着。究竟要怎么才能让姑苏城里的女子去到成衣局呢?离月自己因着身份的缘故,并不像这些传统的大家闺秀一般整日躲在后院里。如果这些女子都不敢随意的去街上的话,成衣局那么些衣裳到底能卖给谁。
“天啊。”在她发出第十二次唉声叹气的时候,地上勾勾画画的纸张被撕的粉碎,但奈何她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小姐还是先歇会吧,想事情可费脑了,等下都该伤神了。”冷香实在看不下去的出言劝说,手里端着小厨房里做好的人参乌鸡汤,还保留着存余的温热。“快将这鸡汤先喝了吧,等下该凉了。”离月望着澄亮的汤汁,上面还漂浮着一层光亮的油,没有半分令人食指大动的感觉。了无兴致的摆摆手,让人拿了下去。
“小姐在忧心什么,不妨说来给冷香听听。即便不能出个主意,也能让小姐疏解疏解不是?”在听替人排忧解难这方面,冷香还是足够胜任的。“啊,我的冷香姐姐啊,我这么想下去头都要秃了。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像男子那样正常的上街去买件衣裳呢,什么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这不是纯心想要把女子锁在后院里吗?”
冷香知晓离月是在抱怨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她自小便有些离经叛道,家主和夫人宠着也就算了,后来还有九王爷和祁世子溺爱,自然不能理解这些繁文缛节。“小姐不知道吧,我们姑苏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要是想要做衣裳,大多会请人找个专门女裁缝上门为她量身,裁衣,年年如此,这样做出来的衣服既不会不合身,又避免了男女大防。不过就是款式单一了点,费用也高,与我们府上的绣娘裁衣做出来的衣裳自然是没法比的。”
离月仔细的听着,冷香说的倒是与那掌柜的几乎不差,看来这也是姑苏女子私下流行的做法。不过既然如此,何不干脆让府里的绣娘们去充当女裁缝这个角色呢?似乎是预料到离月会有此一问,冷香便解释道:“府里的绣娘大多与外面联系较少,也很少会有绣娘跑去为人私下裁衣,这样会误了每日功课的,那还不得被师傅责罚才怪。”
原来如此,绣娘们每日不仅要学艺,还要负责成衣局的制衣,一些杂活也是自己亲力亲为的。所以如此繁重的日常活动也断了他们外出接活的念头,那外人自然也就不可以跑到苏府的绣庄上来要人了。离月想起那些整日里埋头苦干的绣娘和师傅,心底不免有了主意。“冷香姐姐,我好像忽然有法子了,我这就去找我师傅。”沉郁依旧的面容终于咧开了一丝笑意,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冷香无奈的摇摇头,听着她开心的笑声,心道小姐即便长这般大了,有时候还是像个孩子。
轻敲绮绣阁的门扉,里头的人懒懒散散的走过来开门,只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等看清外头的人是离月时这才打开,沁春一脸疑惑的问:“你怎么来了离月,今日不是教习的日子啊。”边说边困意上头的揉揉眼睛,人家午觉睡的正是春眠不觉晓的程度,她一来敲门只得从睡梦中爬起,半梦半醒的给她开门。离月兴奋得早将时辰忘得干净,自己推开门将身子塞了进去,只问道:“师傅在哪里啊,我找师傅有要事!”
沁春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气恼的推着她往前走边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别说师傅,整个苏府的人都在午休,就你跑出来扰人清梦。你自己进去她房里等着吧,可别把师傅吵醒,不然有的你好受的。”沁春将她安置在绮绣阁的前厅里,又不甚放心的叮嘱了她几句要紧的话,这才起身离去。
沁春一走,便只剩下离月一人跟阁里的婢女大眼瞪小眼,她心里的想法和主意有如山洪爆发一般的倾斜而下,可偏偏没有人与她分享。只得百无聊赖的坐在榻子上等待更漏一分一秒的过去,稍稍的将自己脑中的思绪整理了一遍,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这个方法极度的可行。脸上喜色尽显,连带着双腿都不自觉的前后摆动起来,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儿。
只是足足快一个时辰过去了,里头的人还是没有半分动静。离月作为人家徒弟的,定是不能上前打扰师傅休息。可时间消磨的越快,她心里的兴奋劲都要过了。终究忍不住向那位递上茶水的婢女打探一句。“那个…这位姐姐”那婢女诚惶诚恐的马上行礼回复:“奴婢消受不起啊。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便是。”离月嘴唇尴尬的抿起,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秀气的鼻头,略带探究似的问她:“不知道我师傅平日里午休,都是几时起身的啊?”
那婢女努力的想了想,面露难色,含含糊糊的说:“云娘平日里午休也没个定数,有时干脆不休,有时又躺到用膳时分才起,奴婢也说不准。小姐若是等的太久,不如明日再来?”离月闻言坚决的摇了摇头,自己这性子犟的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怎么等得及到明日。“无妨,你先下去吧,我自己一人在此等候便可。”顿时,偌大的屋子里又剩下了百无聊赖的离月。
坐着等候久了实在无聊,方才的热情也似乎被冷水临头浇灭,一股困意袭上心头,不多久,便累极了在坐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