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朱胜光突然激动起来,手上捧着的水洒了一地,“够了!”
“余桑你懂什么!”她指着余桑,“你根本不懂,老六他是个好警察,他要娶我的。”
“朱老师!”她敲着桌子,“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一直都知道,你一直都想告诉我们,所以你才会将线索写在墙上,缝在猫肚子里。”
余桑拉住朱胜光的袖口,“他根本从来都是,”
余桑突然说不下去了,她觉得喉腔中酸涩无比,胸口的情绪即将爆发。
榕哥进来,带走她。整个审讯室里只剩了朱胜光一个人,诡异地安静着。
朱胜光这样聪明的人,这样满腹才气的女人,又怎么会不知道。所以当时她跳楼时还要固执地告诉余桑,欺骗自己,“老六他要检举我。”
“要检举,林逸川藏毒。”
朱胜光从来都清楚老六做的事,她从前可以欺骗自己,直到一月份,她见到了周立。一个和她一样吸食毒品,快要枯萎凋谢的人。
而后她看到了更多,有孩子、有青年人、有垂死的老人。他们用尽手段散尽家财,甚至不惜残害自己,像蛆虫一般苟且偷生,只是为了那瓶小小的蓝色药剂。
她明白一点,所谓毒品,害人诛心。
余桑读过朱胜光的书,她是一个极富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可以不计名利得失,敢说敢言。
只是她太想被爱,哪怕是老六给予她一点的爱,她都想用千倍万倍去回报。
“余警官。”最后,她走到单向玻璃窗前,手掌按着窗面,“我不后悔。”
一月,徐正找到她。
“朱老师,我想杀老六。”
她蹲在角落里,颤巍巍地举着一管蓝色的药剂,“这一次,我亲自动手。”
*
《圣经》里讲,我们每个人都有罪。
余桑常常在想,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人可以极致的善良。她高估了人性,也高估了自己。
一年前她确实急功急利,想要侦破连环杀人案向父亲和哥哥证明自己。
她坐在警察局边上的高层台阶上等景安,开了一罐冰啤酒,等着浮起来凝结在空中的冷气散尽。
而后她便看到捧着盒子出来的徐正,消瘦的身上披着一件工作用的大褂。
他辞职了,今天。
他也看见了余桑,透过铁锈栏杆的空挡,两人相视。倏然的,他笑了。这是余桑第一次见到徐正笑,那种如常人一般,轻松无忧的笑容。
余桑仿佛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种解脱。
她想说什么,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倒是徐正来了,他在她下一层台阶,用不再冰冷的语气同她讲话。他说:“余警官,我们后会无期。”
“你不继续了?”她突然就想问。
徐正说:“人这一生,总会有一些遗憾。”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余桑吞了半口酒,才开口道:“对不起。”
徐正说:“余警官,我走了。”他将手上的盒子扔进楼梯口的垃圾桶,脱下白大褂,手插在口袋。
在楼梯下,他看到景安正朝楼梯上走来。于是他停住脚步,伸出一只手,“景先生,好久不见。”
景安顿了一会,想起了眼前的这个人。“徐医生,还没谢谢你送给我的书。”
“桑桑读过,说很好。”
他略微点头,“朱老师那本真的不错。”他说:“有时间,您也可以读读看。”
景安松开手,“嗯,好。”
徐正转身和景安擦肩而过,余晖折射在他衣肩的一角,映着他苍白又清癯的脸。
余桑想起第一次见到徐正时的情景,那时徐正提着硕大的行李箱,高傲地看着三组的人。
“我叫徐正。”接着他抽走余桑手指夹着的烟,“余警官,这里禁烟。”
【余警官,以后烟就戒了吧。】她手机“滴”响了一声,一条徐正发来的消息。
她从鼻腔里叱出一口气,收起手机。立起身,目光落在景安的身上。
“你怎么才来?”她扭着肩,伸了一个懒腰。
“准备五月的演奏会。”景安解释。
余桑沉吟,“都快五月了。”
“春天已经到了。”景安解开两颗纽扣,半蹲下身,“走吧。”
余桑抿着唇,勾住景安的肩,“这么快,叶子都绿了。”
“桑桑,你晚上想吃什么?”
她咋舌,“要么,就冰淇淋吧。”“香草味的。”她补充。
“好。”他慢慢地走下台阶,背着断了一只胳膊的余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