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放出鱼肚白,路云风就爬了起来,穿上一件光板的兽皮坎肩,往昏暗的火塘里扔了几块木炭,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望着细蒙蒙如泣如诉的雨丝皱了皱眉。
黑狗“十斤”跟了出来,摇头摆尾的围他转了两圈,然后坐下伸出了舌头,仰头注视着他,路云风亲昵的拍了拍它的脑袋,拎起门外的木盘走向溪流。
跟寻常的撵山狗相比,十斤的脖颈要长一些,尖耳细腰四腿颀长,如果不是一身毛皮乌黑油亮的话,从稍远点看更像是一头鹿,充满着灵动和优雅的气质。
如果让懂行的人见了,就会知道它是真正的迁城放牧犬,聪明伶俐感情丰富,对主人忠诚不二,奔跑起来迅捷如风,是游牧部落不可或缺的好帮手。
迁城的马狗,蒿州的驼鹰。这都是闻名西疆的好牲畜,价钱当然也不算便宜。
当初在迁城买它的时候,花掉了三两银子,按照那时商埠的价格折算过来,也就等于付出了十斤精盐的代价,所以,就给了它这么个具有揶揄意味的名字。
爹爹也有这样一只迁城狗!同样的乌黑油亮,同样的迅捷如风......
路云风打小就知道,爷爷和爹妈都是好汉,货栈和车行没开到山里的年月,是他们引领着商队翻山越岭,在匪患不绝的西疆大地上走南闯北,把山里的物产带出去,把需要的东西运回来,为己谋利,带惠于人,年复一年的奔波个不停。
爹爹叫路天岳,母亲叫宋月珊,爷爷偶尔念叨的时候,总是会说什么人什么命,那生来就是一双同命鸟,一起走,一起停,不离不弃......
他们折在了“鬼门关”,十几个马帮弟兄和数十年操劳赚取到的家业,也随着那次山崩跟他们埋在了一起。
鬼门关,鬼门关,遮天蔽日虎狼吼,十天十夜走不穿......
深深的吸了口气,路云风简单的洗了把脸,然后用力的甩了甩了头,似乎要把心底偶然泛起的感伤思绪,连同面上的水滴一道统统甩落出去。
老爷子终于松口,肯放他出山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甫一冒出,身体瞬间就被注入了一股活力,路云风整个人也随之振奋了起来。
站在院子中间,张臂抻腿的舒展了会筋骨,感到刺骨的凉意消褪些以后,脚步轻快的走到石台边,俯身弯腰,双膀一较力,抱起了地上黑褐色的硕大圆球,举过胸口的当口,头颈肩同时一塌,游鱼般往前一拱,圆球就到了背部脖颈处,然后,就这么顶着它迈过了小溪,来到院墙角落的大黑松底下。
三丈方圆的地面上,栽有密密麻麻近百根茶杯口粗细的木棍,离地也就有一个巴掌的高矮,不留心的话很难注意到。
每一根木棍的顶端,都被打磨成圆不溜秋的半弧状,显然经过长时间摩擦以后形成光滑表面,被这蒙蒙细雨一冲洗,更是显得油光铮亮一尘不染,木质本色的疤痕纹理都是纤毫毕现。
扛着圆球,路云风并未停顿,直接迈步踩上第一根木棍,右足的步幅忽然变大,连跨两根木棍落到了第四根,上身挺立纹丝不动,下盘却已变成势正架稳的弓马步,而后右臂平平向前伸出,脖颈扭动处肩膀略沉,那圆球就似乎找到了轨道,沿着大小臂形成的坡度,一路缓缓滚到了尽头的手掌处方才停住。
这就成了一个旁人看起来都觉着费力的场景。
脚下的木棍抹了油似的光滑,不足以容足暂且不说,平伸的右臂,单掌托举着一个磨盘大小的圆球,材质虽然看起来不太像是石头,但那成人一抱尚且不及的大小,即便是木头也得有数十斤重,体弱之人双臂搬举,估摸着都能有些吃力,单手平托更就是提也休提。
路云风显然也坚持不了太久,这个姿势维持了约有三四息,忽然变右足为支点,身形据蹲滴溜溜旋转了半圈,左腿屈右腿直,变成了侧弓步,上体前俯,双手做大鹏展翅状,那圆球便好似有人操纵一般,甚是听话的沿着右臂、颈肩、左臂来到了左手掌处。
又停留了三四息,路云风左手渐渐举高,让圆球回归颈背处,然后扭动脑袋身体渐渐后仰,将那圆球从背部移到了胸膛,塌胸呼气,身子继续后仰的同时右腿抬起,整个人变成个扭曲而古怪的铁板桥加金鸡独立式,而那圆球便来到右腿膝盖处,三息过后,小腿向前伸出,全神贯注的掌握着平衡,使圆球停留在了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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