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宋剑以为自己幻听了。
人在身体和精神都熬到极限的时候,会很容易生成幻觉,在一片黑暗中触碰到自己最渴望的东西。
就像他听到了救援的声音,就像他看到了陈陌年少时腼腆柔软的笑容。
宋剑苦笑着渐渐陷入黑暗中。
可那个急切的声音却再次响起:“陈哥!陈哥我们离你只有三公里了!怎么办!陈哥!”
宋剑迟钝麻木的大脑终于感觉到了一点真实,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在一片五彩斑斓的黑暗中,伸手去找抓向那片声音的来源。
声音又响起来了:“陈哥!陈哥!你们还在原地吗!”
宋剑拿瓦片刺破了自己的掌心,让疼痛刺激肾上腺素分泌,强迫自己醒过来。
陈陌已经彻底陷入昏睡中,发烧的身体紧紧贴在他胸口,只有滚烫的温度还能告诉宋剑他还活着。
宋剑颤抖着抓起陈陌的对讲机,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陈陌状况很不好,你们……你们在什么方位……”
大货车正开向牛家村。
方颖晨一把夺过对讲机,焦急地说:“陈哥他怎么样了?我们在牛家村东南方向,没有找到X光机,这里到处都是丧尸!”
宋剑低头看着陈陌。
陈陌的呼吸很微弱,滚烫的气流慢慢喷在他手背上,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宋剑踉跄着站起来,看见很远的地方有车灯慢慢靠近。
宋剑说:“你们过不来,这里丧尸太多了。”
方颖晨说:“我们该怎么办?”
宋剑看着昏睡中的陈陌,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一样东西。
牛家村里的那辆油罐车!
宋剑说:“你们去把油罐车开过来,尽量靠近我们这边,快!陈陌撑不了太久了!”
方颖晨立刻明白了:“我马上过去!”
陈陌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沙哑着嗓子低声说:“宋剑……”
宋剑急忙俯身把陈陌抱在怀里:“陌陌。”
陈陌茫然眨着眼睛,喃喃道:“宋剑……”
宋剑说:“你的人回来了,马上就能救我们出去。”
陈陌恍惚着低喃:“我们回家了吗……”
宋剑说:“对,我们马上就回家。”
陈陌眼角缓缓溢出泪痕:“宋剑……我不要给言若明做一辈子血库……我不要做血库……你不爱我……你根本都是……骗我的……你一直都在骗我……我恨你……宋剑……我恨你……”
高烧和脱水让陈陌开始觉得神志恍惚。
十年的时光慢慢在身后远去,他睁开眼睛,好像仍然留在十年前的中转站里。
为了给言若明提供更多的免疫血清,他被注射了丧尸病毒的提取物,整天整天都在发烧。
他很痛,很累,委屈得想要哭,却无法拒绝宋剑的要求。
宋剑要他救言若明,他救了。
宋剑要他输血,他差点在失血过多中死掉。
他为宋剑付出了一切,可到最后,宋剑却把他扔在身后,头也不回地带着言若明离开了。
他所有的痛楚和牺牲都变成了笑话,那些丧尸喉咙里的咕噜声都像在嘲笑他一往情深犯贱的那些年。
如果……如果可以重来……
如果时光倒流,如果在第一次遇见之后,他就选择离开,哪怕死在末世,哪怕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待自己变成丧尸,也不会那么痛。
他曾经用无数个理由替宋剑解释所有行为的动机。
为什么会在研究所里扔下他,为什么会任由他被言若明当做试验品,为什么要逼他抽血供养言若明。
为什么……最后分别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可是直到最后他才明白,原来一切的牺牲和索取,都只是因为……宋剑没那么爱他。
一个人,他不爱你,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他永远不会为你而心疼。
这一夜没有星光,天空漆黑一片。
陈陌在濒死的恍惚中睁开眼睛,对上了宋剑的眼。
原来这不是十年前轮回的时光,他们只是被一群丧尸困在了屋顶,很多天。
不多的食物和水都已经耗光了,他的状况比宋剑更糟。
陈陌轻声说:“宋剑,我不可能活着离开了。”
宋剑说:“胡说八道。”
陈陌说:“我能感觉到。”
就算地上没有这么多的丧尸,他也已经没有冲出去的力气。
宋剑说:“你的人马上就过来救我们了。”
陈陌怔怔地看着宋剑,恍惚着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宋剑深吸一口气,说:“陌陌,我一定让你活着出去。”
一辆油罐车缓缓开过来,停在了院门外面。
丧尸们被车的动静吸引,三三两两的有几只走过去查看,却发现驾驶室里是空的。
于是尸群重新返回来,继续围着这间屋子。
车顶上,一个女孩子的身影爬起来,利落地避开尸群的视线,偷偷把一条输油管扔进了院子里,打开了阀门。
大量的汽油缓缓流淌,渐渐淹没了尸群脚下的土地。
眼看油流的差不多,方颖晨关上阀门偷偷钻回驾驶室,躲在车座后面的空隙中,按着对讲机说:“陈哥,好了。一会儿起火之后你们从院墙上绕过来,从东南墙角下来,一直往东跑,我们在那边接应你们。”
陈陌意识模糊着,废了好大劲才勉强听懂这句话,疲惫地答应下:“好。”
方颖晨松了口气,开着车离开这里。
有几只丧尸追了一会儿,但是它们跟不上汽车的速度,于是很快放弃了。
对讲机里响起狙击手的声音:“陈哥,准备走。”
陈陌习惯性地看向东南方,那是他的狙击手经常潜伏的一个位置。
果然,在那座民房的屋顶上,趴着一个人。
如果不是他天生视力惊人,恐怕都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还有东西。
陈陌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但他还是咬咬牙支撑着站起来:“点火。”
狙击手接到命令,稳稳一枪隔着八百米的距离打中了院子里的柴堆。
干燥的麦秸和地上的汽油一起疯狂地烧起来。
满地丧尸被烧得嚎叫打滚,浓烟滚滚铺天盖地,谁也看不清谁的样子。
宋剑和陈陌用衣服捂住口鼻,在烈火浓烟的掩护中走在水泥石砖堆砌的院墙上。
院墙只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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